论池莉小说的创作特
[摘要]浓厚的写实主义特征下那近乎残酷的真实是新写实一贯坚持的创作原则，池莉作为新写实的得力作家，其原汁原味零度写作的小说创作文本，长期以来颇受读者的欢迎。身为女性的她，以其丰富的人生体验和独特的平民视角写出了无数顽强的女性生命形象。本文从池莉双重身份----新写实主义作家与女性作家两个角度对比浅论池莉小说的主要创作特：一、世俗化、实用主义倾向；二、女性生存智慧与独立意识
在继现代作家矛盾、李劼人、张爱玲等致力于描绘市民社会的作家后，池莉自1978年开始文学创作以来，其作品大多表现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阶层和人际关系的深刻变化，她关注世俗生活中的芸芸众生，剖析社会现实中的人性弱点，表现普通百姓生存的艰难和顽强的生命力。这类市民题材的作品从她的成名作中篇小说《烦恼人生》一炮打响后，一直倍受市民朋友的青睐，从此，池莉便与市民社会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这一点上，池莉算是一个形成了自己独特风格的作家，她创作的天平总是自觉不自觉的偏向于社会底层—市民阶层，我们可以看出，她不是从人类社会已经规整的、梳理的、逻辑的和理论的地面来认识这个社会，而是从这幢建筑的最底层----地表之下，那些最原始最毛糙最真实的生命发端处体会和领教这个社会，这种独特的创作立场与镜头式的写实方法无疑是对传统文学的一种颠覆性的反叛。暂且不论反叛的结果如何，事实上，其作品不论是从题材的广度和立意的深度、还是故事情节的驾御能力甚至到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不同程度的欠缺。但纵观其小说作品，她那写实的精
神与独特的女性主义光辉还是值得肯定的。
一、世俗化、实用主义倾向
“新写实小说主要描写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体的生存状态，新写实小说家对现实人生的认识和把握从世界观的高度转向了对个人生存的无奈和异化情状的真实观照。对庸常琐碎和无意义的…此在‟生活的偏爱，对普通人物和小人物日常生活中的烦恼的关注构成了新写实小说的独特视点。”①同所有的新写实作家一样，池莉作品也偏爱于这种日常生活描述，但“池莉的新写实与方方、刘震云的新写实不一样，池莉有世俗化，实用主义倾向，方方、刘震云的批判意识是很强的，知识分子气质很浓。”②可以这么说，池莉是站在小市民的立场上写作的，她的作品内容更接近大众口味、世俗化意味更浓。有些作品甚至不用看内容，光听标题就能感到一种强烈的世俗气息扑面而来。如《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有了快感你就喊》等。
1、小市民日常生活故事
从《烦恼人生》开始，池莉便把市民阶层的日常生活作为小说的主要描述对象，从都市小市民的遗存（吉玲父母），到来自边远农村背井离乡的打工族、保姆；从中下层知识分子（大学教授、幼儿园老师、各类在校学生），到个体工商业主、新暴发户和高干子弟；从机关干部、中下层行政领导、外资企业白领（林珠），到各类产业工人、下岗失业者，几乎囊括了目前生活在城市中的所有阶层。其中
虽有一些是历史题材作品，如《你是一条河》、《香烟灰》等等，但其主要内容还是反映在特定历史时代背景下人们的生活，写一些庸常人生中零零碎碎的身边琐事：恋爱、结婚、怀孕、生子、上班、挤车、经济拮据、住房拥挤、夫妻间的吵吵闹闹、同事间的勾心斗角、丈夫的移情别恋，妻子的不依不饶等等。似乎生活中的烦恼总是这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池莉用她那“生活流”式的叙事方法，不厌其烦讲述着庸常人的日常生活。“她不拔高、不放大、不矫饰，她充分深入现实人生、日常生活及婚姻关系中的琐屑、辛酸与艰辛。”③《烦恼人生》自不用说，它以印家厚一天的生活行程为主要线索展开描述，从早写到晚，上班、下班，连在菜里吃到虫子这样的小事也罗列出来。《太阳出世》的时间跨度要大些，但
其内容也无非于此，即写赵胜天与李小兰的结婚、怀孕开始到小孩出世、过周岁生日结束。通篇几乎就是油、盐、酱、醋、茶，吃喝拉撒原为生活第一基本要义，池莉爱写这些琐碎生活，无疑奠定了其作品的世俗化基调。
2、世俗人物形象塑造
池莉小说世俗化的突出表现就是她塑造了无数世俗化的人物形象。在小说中，人似乎永远都没法战胜世俗的力量，为了生活，印家厚学会了忍耐、面对极大的生存困扰，经济拮据、住房困难，他一改结婚前的性格，变得思前顾后，犹豫不决。“关注世俗，讲究实际，深陷困境而不激化矛盾，不做困兽之
斗，而是弱化矛盾。进行自我心理调节，这种顺时应世的处世之道正是中国人的生活智慧，而不能简单的斥之为绵羊似驯顺的劣根性。显然，印家厚集中体现了这种精神，他以柔克刚，挫而不馁的人生哲学正是他应对生活的策略。”④池莉小说中的人物大都深谙这种处事哲学，面对巨大的生存压力，他们总是会舍弃掉一些个人价值而与世俗社会同流，为了顺应社会潮流的发展，而压抑自我精神家园的建设，她们是生活的强者，但在道德与精神上却迷失了方向并最终总是在物质与精神的对抗中转向了世俗的一面。《你是一条河》的成功之处在于对普通百姓民间生活方式的提示和对主人公辣辣的性格塑造。相对于那段轰轰烈烈的历史，辣辣含辛茹苦养活一大孩子的故事几乎游离于主流历史之外，她泼辣、粗鄙、势利，但她坚忍、她勤劳、她伟大、艰难的生活将她变得粗俗蛮横，但她身上蕴藏的野兽般的母性和求生欲望却让她活得生机盎然。为了生存，辣辣可以不计一切成本的牺牲自己，不要尊严、不要道德，甚至于不要健康，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一袋粮食与人睡觉、为了儿女的分配使尽手段努力献媚巴结，明知儿子偷窃，非但不打不骂，心里还暗暗高兴，甚至到最后靠来维持生活。在辣辣身上，尊严、身体都成了她获取生存资本的手段，她的精神世界一片荒芜。如此彻彻底底世俗化的人物形象，池莉却是给了不少同情和理解的目光。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活着更有意义。除此之外，在池莉的其他作品中这种世俗化的人物形象也随处可见，《太阳出世》中的赵胜天夫妇，《不谈爱情》中的庄建非夫妇，最后都向世俗生活缴械投降，生活磨砺了这些人们，让他们变得似乎没有理想、没有斗志、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生存压力和日复一日的平庸生活。
其实最能体现池莉小说人物世俗化特征的还是作者塑造的知识分子形象，在方方的小说文本里，知识分子是不可能与小市民“同流合污”的，知识分子的优越性还在，但池莉作品中的所谓知识分子都只是普普通通世俗化的人，并没有什么优越感，有的也只是自视清高，扭捏作态，最终也是俗人一个。《不谈爱情》中的庄建非父母，他们傲慢、不近人情、但最终在面对儿子出国这一实际利益时，也能放下架子，装模作样地到吉庆街亲家家去拜访。《你是一条河》里的冬儿，打骨子里瞧不起母亲的粗鄙、低俗，她一心想逃离这个家庭，最终达成愿望隐姓埋名并与家人断绝关系开始新的人生。但在最后母亲辣辣去世之时，冬儿与母亲虽相隔千里却能心电感应般从梦中惊醒，一种愧疚之情跃然纸上。与其说这是血浓于水，亲情在作怪，不如说是冬儿这个人物形象经世后的世俗化印迹以及初为人母的切身体会让她重新审视自己的母亲，并深深体会到母亲的伟大。在《云破处》和《小你早》中的女主人公曾善美、戚润物都是大学毕业的高级研究人员，但她们都抛弃了理性的善恶之辨，为了报复演变成仇敌的丈夫，以最世俗的手段，以恶制恶，冤冤相报，认同于市民社会的行为准则，走出象牙之塔，用平民、泼妇的方式伸冤报仇，彻底投身于市民之中。在此，知识分子行为方式与小市民毫无差别。中篇小说
3、实用主义生活哲学
池莉小说的世俗化与实用主义倾向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因为世俗，评判社会事务与人际关系也就难免要讲究实际、冷静理性的思考与取舍，最终生发出实用主义的价值评判准则。尤其是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广大人民众生存受到极大威胁的时候，实用主义无疑就是普遍认可的生存哲学，因为贫穷，
人们的物质欲望就显得更加的强烈，为了金钱，人们千方百计地运用各种手段来提升自己的生存能力，努力调整各自的心态去适应各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池莉告诉我们，生活就是这么现实，生存的基本问题没解决，（具体就是指吃、穿、用、住）还谈什么理想、谈什么爱情？理想、爱情那都是梦幻国的东西，是毫无实用价值的，它替代不了大米饭、鸭脖子还有生活的另一半。而只有世俗，实实在在的生活，才可以给你这些。从这一点上看，池莉对世俗生活是持肯定态度的。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希望我具备世俗的感受能力和世俗的眼光，还有世俗的语言，以便我与
人们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以便我到一个比较好的观察生命的视点。我尊重、喜欢和敬畏在人们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和正存在的一切。这一切皆是生命的挣扎与奋斗，它们看来是我熟悉的日常生活，是生老病死，但是它们的本质惊人的动魄，引起共鸣和令人感动。”⑤所以，在她的作品中没有为理想之奋斗的大胆与孜孜不倦，没有诗情画意浪漫满屋的甜蜜爱情，没有崇高、虔诚的道德追求，有的只是生命的挣扎与奋斗，而这种挣扎与奋斗，是以物质利益作为杠杆来驱动的。实在，实用就是标准，池莉小说中人物在人生几大决择面前都是遵循这样的标准，同样的标准不光用在朋友之间，同事之间，甚至在夫妻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整个社会物欲横流，人情淡薄。这种实用主义标准体现在择偶上就是男女双方不是以两情相悦作为基础，而是考虑对方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实际利益，然后在此基础上施展雕虫小技，将对方做为猎物来获取，在这一点上，吉玲是这样、叶紫也是这样，实用主义在这里被放到了最大，现实得让人难以接受。
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在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大潮初起的一段时间里，在下海热、房地产热、开发区热、皮包公司热和股票市场热的狂迷中，人们的物质欲望飞速膨胀，社会焦点不再是生存的基本问题，一些先驱者甚至走向了致富的道路。康伟业就是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轻而易举地淘到了第一桶金，一夜之间跻身于富人的行列。生存对他来说早已不成问题，除了基本生活保障外，他还可以开小车，穿名牌服装、戴瑞士手表、讲究些生活小情调。随着物质生活的日益丰腴，他对生活质量也就是精神世界有了新的要求，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希望能真正的活一回。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精神需求，接下来他与林珠的婚外情也就顺理成章了。他冲破伦理与道德的界线，陷入爱情的沼泽不可自拔，而林珠，这个时尚前卫的白领丽人，也同样很讲究实际，她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地下情人，她需要冠冕堂皇的某种名分来保障她的幸福。于是，一场离婚的斗争热烈的展开，妻子段莉娜不依不饶，歇斯底里地采取各种市民手段来捍卫自己的婚姻，并取得了胜利。而主人公康伟业最终还是跌回到了现实生活，陪伴他的还是自己俗不可耐的妻子，也许他可以说自己已经真实地爱过一回，但终究这些所谓爱情都只是一个过客，在他的人生中来来往往，他因此身心俱疲，开始认命，这是段莉娜的胜利，也可以说是世俗生活的胜利，更是康伟业实用主义价值评判的结果。而小说《香烟灰》更是这样，把革命的红旗插上了红旗大楼而一举成名的詹国滨，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