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下午.txt51自信是永不枯竭的源泉,自信是奔腾不息的波涛,自信是急流奋进的渠道,自信是真正的成功之母。我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舒国治先生的散文集《理想的下午》。
  真可惜,我本来是打算将这本书当作“晃荡散文”来参考的,但读来读去,既不能欣赏那种对自我独特生活模式之沾沾自喜的优越感,也无法认同那个年代的咬文嚼字式的“古资”态度,这杯茶实在喝不对胃口。倒不是说这书写得不够真诚,文辞不够优美,也绝不是因为内容中提到了新奥尔良才让我特别审视,而是这些文字对我来说似乎都缺点什么……缺点什么呢?
董桥
  集子很短,如果将最后分五部分的《我是如何步入旅行或写作什么的》当作一篇的话,全书总体不过八篇文章。看看起题的《理想的下午》,先从一个乐意享受外间的城市闲人写起,写到理想的河岸,罗列了巴黎、纽约、台北;再写理想的街树,例举了新奥尔良和斯德哥尔摩;再写小巷、博物馆、旧书店,还有理想的街头点心,从纽约的皮萨热狗到翡冷翠的蛋糕甜点,到台北的葱油饼、北京的烤红薯;再来是理想的城市之音、理想的阵雨,理想的雨亭,直到一个理想的黄昏给这个理想的下午作一个最沉醉的收尾。这么多个理想,从一件事一样景匆匆略到另一件事另一样景,恍惚中这个理想的下午准入点可着实不低,光有物质的罗列还不够,还得天气配合,城市结构配合。而这么多配合中唯独没有写到的倒是人的心境,似乎只要这理想的下午之外在物质条件满足了,人就应该能享受到这完美的理想时光。是以文章的结尾会感叹道“在随时可见的下午却未必见得着太多正在享用的人。”尽管我不免同意这样的结论,却怎样也无法对这些个理想产生共鸣——这样的理想似乎缺乏厚度,只看得见表面浮华,却摸不到
实在的温度。
  再看《老旅行家永远在路上》,这一篇内容算是极丰富的,不仅写了主人公诺曼·刘易斯,还作为引子连带写了一票“经典旅行大文豪”,只可惜相对而言刘易斯的部分有点底气不足,“一生的旅行家”之结论得出似乎过于迅速。对我而言,这份说服力的薄弱主要来自语言上的武断:比如说刘易斯描写亚洲的两本成名之作,是因他“看准了这块势必濒临强大的政治及文化变动的淳朴农村异域作为他的探索之旅,写下了让他享名至今的书”;再比如说刘易斯安于山野,乐于跋涉,评论其“旅行家的天职便是一径在寻这类角落……那些野蛮、未开化的地区,并且总在它们将被工业铲平或被西方观光模式庸俗化之前便抢先一步赶到。”我对这位旅行
家了解寥寥,不足以判断这样的说法究竟是对是错,但这篇介绍性的文章中却没有给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推测刘易斯本人的旅行意图,以结果来论英雄的做法我无法认同。另外说旅行家们一径在寻“那些野蛮、未开化的地区”,这口气也不免自大——与工业革命后的城市相比,乡野土著是不够“开化”,但“野蛮”这词用得实在霸道,对野境的兴趣与猎奇心未必都与价值判断如影随形,起码不能这样想当然地推断,尤其是当事人物的心境心态——这样的写法似乎不够认真,对被写对象有欠尊重。
  不过,好在文章里说的都是好话。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年代台湾文人的共性,我读董桥先生的《旧时月》也有同感,就是夸人夸得太厉害,但凡入书的正面人物写字便是文豪,收藏便是行家,
读书便是深藏不露家学渊源的厉害老文人。读着读着,这些极尽溢美之词全凑到一块儿,难免让人有种恍惚感——虽说人人有故事,都有独特的美与趣,但那么多牛人神人全能凑到一个圈子里阳光普照,还是挺让人纳闷的——当然这就算我小人之心吧。
  在我看来,这本《理想的下午》中唯一值得仔细阅读的是《我是如何步入旅行或写作什么的》。这篇文章舒国治不再写他人、他景,他终于开始写自己,写童年,写懒,写看电影,写写作,写人生观,语调里少了轻浮与滑腻,少了物质的堆砌与场景的频频切换,作为一名读者,我也才终于开始体察这位作者的内心。他承认自己的任性,虽然语调间不免还是有些对能够由着性子的得意;他继续表达观点,但这一次不再臆测,不再夸大,他的文字终于变得踏实、坦诚。这样的文章我是愿意读的,哪怕观念差异再大,风格差别再强,哪怕我们对旅行跟晃荡的理解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