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鸟鸣
作者:冯晓慧
来源:《岁月》2008年第09期
        没有比一望无际的绿,更能展示一棵树的盛大了。我之所以用盛大这两个字,是因为树木以时光做桨,抵达了翡翠一样的彼岸,然后,又将叶子一片一片带往夏天的深处。从窗口望去,那些层层叠叠的枝叶,如一道铺开的缎,滤掉了街道,草坪,楼和被生活挪动的身影,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深沉得近乎凝固的绿,沿着叶脉,静下去,静下去。
        然而,就在这极静之中,有几只鸟飞来,从低的树枝飞向高的树梢,从这一棵树飞向那一棵树,在树上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栖落,又舒缓地打开喉咙。一刹那,仿佛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下,都藏着鸟的声音。声线悠扬而婉转,似鸣琴,似击玉,似羌笛,此起彼伏,又曼妙可人。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鸟鸣了。也许,鸟是天天叫的,只不过我没有听到,或者是我的耳朵充塞了太多的市井之声,而忽略了一只鸟的存在。而现在,当我推开手边繁杂的时候,它们就站在我对面的树上,隔着一道玻璃窗,把好听的声音,一波一波送过来。透亮的,
安逸的,明快的,或者苍凉的。只闻鸟声,不见鸟影,我只能凭借着从树叶背后的声音,大致判断一只鸟的方向,或者分辨那是一只什么鸟。
董桥        我听到了布谷鸟的声音。在乡村的五月,无论是清晨,还是夜晚,总会听到布谷鸟的叫声,“麦梢——打垛”,或是“割麦——种谷”,这声音,催麦子,也催人。催麦子快点成熟,催人快点准备好收割。麦子是听得到的,积蓄身体最后的黄金,撑起饱满的麦穗,在微风中摇晃。人,也是听得到的。晨起,午后,便有了到麦田里转悠的心思。时不时掐下一两枝麦穗,双手搓开,吹去浮皮,把尚带有一痕青绿的麦粒,丢进嘴里细细咀嚼。泛着麦香的笑容里,是满满的无法言说的喜悦。
        而在这个五月,嘹亮的布谷声,是在提醒离家已久的我么?提醒我那些炙热的过往,提醒我念起在土地上耕作的亲人,亦或者,它只是在催促我: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