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契尼歌剧作品的美学观解读
【内容摘要】意大利歌剧作曲家普契尼在创作中深受真实主义艺术思潮的影响,在他的创作中始终以客观冷静的态度审视底层的普通人的生活境遇,同情他们无法抗拒的人生命运,挖掘小人物身上的人性矛盾与温情。文章从这三方面阐释了普契尼歌剧创作的人文关怀和美学品质。
【关键词】普契尼 真实主义歌剧 悲剧 人性
贾科莫·普契尼是意大利19世纪地位显赫的真实主义歌剧作曲家,音乐世家的家族血统赋予他天才般的创作灵感和激情。虽然他无法与莫扎特、瓦格纳、威尔第等旷世奇才相比肩,但耗尽他毕生精力的12部歌剧在欧洲歌剧史上享有不可小觑的地位和荣耀,成为意大利歌剧史上继威尔第之后的又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曲家,并对20世纪的歌剧进程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普契尼的歌剧题材大多从平民的视角来观察和体恤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的辛酸遭遇,曲调柔情婉转,歌剧始终萦绕着一种凄美、哀伤、无助的氛围,这与他的成长经历和成人后时代文化思潮的影响不无关系,而这些又积淀成普契尼迥异的审美观念和审美心理,贯穿于他歌剧作品的始终。
一、悲剧性主题在歌剧中的升华和超越
对于悲剧戏剧的挖掘经由古希腊盲人诗人荷马的演绎,便成为不同时代艺术家追求效仿的美学理念,而19世纪意大利歌剧艺术家普契尼则把悲剧的意蕴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歌剧音乐悲剧性的营造上,普契尼歌剧中的每一位女主角都有如泣如诉、感人肺腑的咏叹唱段,咪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的绝望和希冀都寄托在《人们都叫我咪咪》的咏叹调中,托斯卡在《为艺术、为爱情》中带着哭腔的对上苍的挣扎与质诘,巧巧桑在《晴朗的一天》中道尽了被抛弃和背叛的无奈和辛酸。在歌剧情节的铺陈上,普契尼更是将悲剧的张力和感染力发挥到了极致,死亡主题的运用成为普契尼歌剧创作的象征性符号,图兰朵、咪咪、托斯卡和巧巧桑都是以决绝的姿态与现实做最后的抗争和告别。然而,普契尼的“死亡”情节缘于他怎样的人生际遇和创作心理?“死亡”情节的反复出现蕴含作曲家怎样深邃的人文思想和审美内涵?
普契尼如此钟爱“死亡”的情节安排,有学者归因于他少年时特殊的成长环境,由此形成的对母亲畸形的归属感和依恋情感使他感到罪恶和无助,加之普契尼的妻子是个极其悍妒和粗俗的女人,使作家对爱情逐渐产生虚无感和厌恶情绪。其实,作曲家的创作心理非常丰富和隐秘,从弗洛伊德的力比多产生过剩的能量,和其少时的经历却无法涵盖其曲径幽深的心灵世
界,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把歌剧中数位主人公的不幸遭遇归结为性格悲剧或社会的悲剧,从而让人产生无尽的同情和扼腕是肤浅和表面的。普契尼的戏剧悲剧都是围绕着人物之间的冲突展开——托斯卡和警察局长的无奈周旋、咪咪与阿尔芒父亲的被迫妥协以及巧巧桑与美国军官的无望孽情都是悲剧的缘由。双方的局限和片面性导致悲剧发生的不可避免。于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女主角们相继陨落,但悲剧真正感动人心的力量还远不止于至此。悲剧的本质和意义在于在体验悲剧结局的恐惧、压抑和悲愤的同时,能超越毁灭带来的悲情从而达到对自身局限的认识和得到更完善的生命的启示。固然,主人公的不幸值得同情和悲怜,悲剧的精神超越在于从对结局的恐惧和颤栗中升华为崇高的情怀,从个体的毁灭中观照人性的复杂和对生命的敬畏与尊崇。从这个层面来审视歌剧的结局,托斯卡、柳儿、咪咪和巧巧桑的死亡才真正摆脱了死亡的的恐惧,升腾为对生命和命运的超越。
二、歌剧中的真实主义艺术特
普契尼在歌剧写作方面并没有承袭威尔第的对英雄主义的膜拜和歌颂,也没有延续瓦格纳的对于古老神话传说和宏大场面的痴迷,而是在真实主义歌剧的领域独树一帜。
真实主义歌剧的肇始是受到19世纪意大利文艺思潮的影响产生的一种歌剧流派。当时的意大
美学论文利并没有彻底摆脱民族革命留下的社会问题,一些思想深邃的艺术家逐渐从浪漫艺术的幻想中脱离出来,思想上倾向于对现实的悲观和绝望,从而受到真实主义文学创作理念的影响,追求科学、理性、客观地观察和反映现实,刻意避免主观的判断和叙述,力图逼近最本真的现实生活,不再醉心于乌托邦式的宏大叙事和对神话故事的演绎,而是将目光投向普通的市井生活和下层的劳苦大众,体恤和关心他们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和情感上的悲欢离合。
普契尼的四幕歌剧《艺术家的生涯》是其真实主义歌剧的典型代表。剧情源于作者青年时代的亲身经历,其中穿插着自己的人生体验和价值评判。故事主要讲述一生活在巴黎中下层街区的年轻艺术家的生活遭遇和爱情纠葛。歌剧的情节发展中有大量的日常生活的描写和普通阶层的切身体悟。普契尼的这种创作观念深受真实主义的影响,写作直接取材于现实生活的实人实事,客观地再现生活的真实图景,以平民的视角审视现实生活中的中下层人物的命运,在给予小人物无限怜悯之情的同时,给当时的上层社会和阶级以深刻的批判和控诉,并从一个个遭遇不幸的小人物的身上渗透出当时的社会风气和个人命运。
《艺术家的生涯》中普契尼在整个歌剧的写作上没有任何超越日常生活情景的设计,纵观整个歌剧的发展都是从平常琐碎的事情展开故事情节的。咪咪羸弱的身体从一开始就预示悲剧
的结局,和鲁道夫的凄美爱情也是冥冥之中被注定的。然而,从这些小人物的悲凉命运却折射出当时的时代魅影。当时的意大利虽然摆脱了封建统治的桎俈,但新政权的顽疾很快暴露出来,官员贪污成性,政府管理弊端频出,民众生活困难,生活在底层的民众被国家机器裹挟得痛苦不堪,咪咪和鲁道夫就是生存在这样的时代漩涡之中的小人物。咪咪的女工身份和鲁道夫作为有理想却贫困潦倒的艺术家在剧中的悲凉结局就顺理成章了。普契尼身处动荡不安的的环境中,对现实产生强烈的怀疑和绝望,(转第页)
(接第页)不再对个人前途和国家命运抱有浪漫主义乌托邦似的寄托,由此,在歌剧创作中采取客观冷静的真实主义为创作理念就是必然了。
三、对人的本性的多向度剖析
普契尼在他的真实主义歌剧的王国中描摹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和个体形象,图兰朵的刚愎自用和冷血无情、巧巧桑的痴情软弱、托斯卡的矛盾挣扎以及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男性世界的丰富细腻。体会这些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时,能够隐隐感受到每个角所蕴含的人性的暗流涌动。人性探讨是歌剧中最深层的本质,“因为它提高了歌剧主题的审美品位,使它具有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意蕴和哲学精神,引导人们从歌剧中寻觅人生真谛,去竭诘人类生存状态
和生命形式的哲学趋向问题、终极关怀问题和灵魂超越问题”。
普契尼的真实主义歌剧中不追求瓦格纳歌剧高屋建瓴的哲学视角,而是从平凡的普通人身上挖掘出人性的复杂深刻与纯粹,可谓另辟蹊径。《艺术家的生涯》中鲁道夫和咪咪的爱情结局虽然令人黯然神伤,但悲情的主人公身上亦自然地显现着人性的温情与光辉。鲁道夫是一位贫困潦倒的青年艺术家,在他身上能明显感受到现代工业文明对人性的压制和异化。面对贫穷和难以实现的人生抱负和愿望,他焦虑、苦闷和彷徨无所依,在幽默和打诨中消解着对现实的绝望。但即便如此,却始终保持对纯真爱情的向往和追求,这是人的本性的具体显现,人的本性都存在对自由、对理想、对美好纯碎的事物的向往和渴求,也就是人性中都有自我超越、自我否定和自我创造,因此才有咪咪和鲁道夫的生死相守、柳儿受尽身体的折磨与意志的摧残都坚守自己的信仰。但是,当人的理想遭遇现实的真实之后,只能以理想的幻灭来收场。鲁道夫眼睁睁看着心爱的情人在病痛中离世,却无能为力;托斯卡一心想挽救深陷囹圄的意中人的性命,她希冀着美好的爱情,对人性纯粹的部分锲而不舍,但在当时的社会时势中,仅靠自身卑微的地位是无法营救恋人的,所以不得不无奈地与警察局长周旋,却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中。这体现了托斯卡性格中的软弱和挣扎,同时反观出警察局长斯卡尔皮亚性格中的贪婪、冷漠和阴冷。这其中托斯卡个人体会的无奈和悲凉,在最后的嘶
喊中宣泄得淋漓尽致。值得思考的是,托斯卡的选择其实折射出当时那个时代的普通民众的人性悲剧,在没有公平与正义可言的社会环境下,人性注定是被扭曲和践踏的。普契尼在他的歌剧中对底层的民众注入了深厚的人文关怀,即便个体的命运终被历史无情的洪流所吞噬,但其中蕴含的人性的温情与光辉仍然感动和温暖人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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