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现代诗歌形式的五个要素
诗歌形式的五个要素
现代诗歌表面上看无一定之规,给人无从下手之感,但分行、韵律、意象性、风恪、情境,都构成了现代诗歌形式的重要元素,抓住这五要素,就能有效地进行分析。我们姑且借助对中国30年代的现代派诗歌的解读,来谈谈诗歌的鉴赏技巧。
1、分行
首先一目了然的就是分行。即使是一篇通讯报道分了行也会有诗的感觉。
美国学者卡勒举过一则通讯的例子:
昨天在七号公路上一辆汽车时速为一百公里时猛撞在一刻法国梧桐树上车上四人全部死亡。
下面试试把这则通讯分行朗诵:
昨天
在七号公路上 一辆汽车
时速为一百公里时 猛撞 在一棵 法国梧桐树上 车上四人 全部 死亡。
再比如,我们可以看看这一个留言条:
我吃了放在冰箱里的梅子,它们大概是你留着早餐吃的,请原谅它们太可口了,那么甜又那么凉。
这看上去是一个典型的留言条,一个人偷吃了别人冰箱里的杨梅,觉得不好意思,想留个便条道一下歉。可实际上它却是20世纪美国大诗人威廉斯一手非常有名的诗。我们再把它分行重新读一下:
我吃了
放在冰箱里的 梅子
它们大概是
你留着早餐吃的 请原谅 它们 太可口了 那么甜
又那么凉
一个留言条分行写,就是一首著名的诗。这意味着诗歌尽管很难从本体意义上给它下定义,但它仍然有一些形式性的因素或者说程式化的要素,决定它是一首诗。其实,我们分析一首诗也往往并不是从诗的定义和本质入手的,而往往是从诗歌的形式要素入手的。
2、韵律
从韵律开始,进入了诗学相对复杂的层面。很多背过唐诗的人从小就会感到古体诗的韵律美。几岁的孩子可以什么意思也不懂但一口气背出几十首唐诗来。其中起作用的就是韵律感。为什么现在几乎所有两三岁的孩子,父母都逼着他们背唐诗,而不背郭沫若的《女神》呢,一方面他们认为唐诗有更永恒的经典的文学价值,另一方面也在于唐诗有强烈的韵律感。语言本身是有音乐性的,这种音乐性——一种内在的音节和韵律的美感不仅限于诗,日常语言中也潜在地受音节和韵律的制约。比如,“五讲四美三热爱’’,换成“五讲三热爱四美“,就怎么听怎么别扭。小说中也有韵律感的例子。有两句小说中的句子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一下子就记住了。一是乔伊斯《都柏林人》中的句子:“整个爱尔兰都在下雪。’’一是巴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中的一句:“全维罗纳响彻了晚祷的钟声。”两句话当时就给我一种震动感。很难说清这种震动从何而来,但“爱尔兰”、“维罗纳”在音节上听起来的美感因素可能是其中重要原因。假如把上两个城市换一个名字,如“全乌鲁木齐响彻了晚祷的钟声”、“整个驻马店都在下雪”,就似乎没有原来的韵律美。所以声音背后是有美感因素的,而且还会有意识形态因素,有文化和政治原因。比如有研究者指出,我们对欧美一些国家名字的翻译,就用的都是特好听的词汇:英格兰、美利坚、苏格兰、法兰西等等,听起来就感到悦耳;而对非洲和拉丁美洲小国的翻译,毛里求斯、厄瓜多尔,洪都拉斯、危地马拉等等,听上去都剧难听,一听就感到是一些蛮荒之地,这可以说是殖民地强权历史在语言翻译中的一个例子。戴望舒的 雨巷
现在我们来看台湾诗人郑愁予的写于1 9 5 4年的《错误》,它就是韵律感极强的一首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开头两句中“走过”、“开落“在韵脚上呼应,“东风不来’,跫音不响”在音节、字数、结构上也有对应的效果。本来单音节词流其是介词、连词、判断词(“是”)在诗中一般都尽量回避,但《错误》却是大量运用,如“打”、“如“、“是”„„反而使诗歌的内在音律更起伏跌宕。尤其是“达达的马蹄”有拟声效果,朗朗上口。诗一写出,有评论家说整个台湾都响彻了达达的马蹄声,到处都背诵这首诗。
中国现代诗中最注重诗歌韵律的是“新月派’’诗人,如闻一多、徐志摩、朱湘等。如徐志摩的经典名篇《再别康桥》和《雪花的快乐》。我们读《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这首诗的音节很美。
中国现代诗中韵律美的顶峰《雨巷》(1 9 2 8)。它使戴望舒一举成名。叶圣陶甚至说《雨巷》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纪元。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而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象我一样,象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
这首诗在旋律、音节的形式层面与心理气氛达到了统一。但戴望舒本人不喜欢它。因为它太雕琢,太用心,太具有音乐性。戴望舒很快就到了新的爵学要素。取代了《雨巷》的是《我的记忆》。戴望舒的好友杜衡在《望舒草》序中说:从《我的记忆》起,戴望舒可说是在无数的歧途中间到了一条浩浩荡荡的大路,并完成了“为自己制最合自己的脚的鞋子’’的工作。这浩浩荡荡的大路也是30年代一代现代派诗人昕走韵路。其诗学的重心就在于“意象性”。
3、意象性
意象性是诗歌艺术最本质的规定性之一。诗句的构成往往是意象的连缀和并置。这一特征中国古典诗歌最突出,诗句往往是名词性的意象的连缀,甚至省略了动词和连词。如温庭筠的《商山早行》:“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马致远的《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这种纯粹的名词性意象连缀,省略了动词、连词的诗句在西方诗中是不可想像的。可以对照一下唐诗的汉英对译,比如王维的诗“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它翻译成英语是这样的:“As the s un sets,river and lake turn white”。“白”在杜甫诗中可以是一种状态,在汉语中有恒常的意思,“白“不一定与“日落”有因果关系,但是在英语翻译中,必须加上表示变化和过程和结果的动词turn,过程的是因果关系,而且必须有关联词As。又如杜甫的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译成英语则是这样:As spring comes to the city,grass and leaves grow thick”,其中表示时间性的关联词As、动词comes、grow都得补足。从中可以看出意象性尤其是汉语诗歌艺术最本质的规定性之一。
现代派诗歌的突出的特征就是意象性。《我的记忆》有鲜明的意象性特征:
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忠实甚于我最好的朋友。它生存在燃着的烟卷上,它生存在破旧的
粉盒上,它生存在颓垣的木莓上,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在丝碎的往日的诗稿上,在压干的花片上,在凄暗的灯上,在平静的水上,在一切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上,它在到处生存着,像我在这世界一样。
用实用性语言来说,这一大段诗一句话就够了:我的记忆生存在一切东西上。但戴望舒却罗列了一系列意象,这正是诗歌语言之所以区别于日常语言的本质之处,是意象性的典范之作。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废名的《十二月十九夜》:
深夜一支灯,若高山流水,有身外之海。
星之空是鸟林,是花,是鱼,是天上的梦,海是夜的镜子。
思想是一个美人,是家,是日,是月,是灯,是炉火,炉火是墙上的树影,是冬夜的声音。
‘
香港文学史家司马长风说这首诗“不但没有韵,而且不分节,诗句白得不能再白,淡得不能再淡,可是却流放着浓浓的诗情”。它堪称“意象额集大成”,诗人的联想由“一枝灯“的意象延展
开去,“灯”在深夜中给诗人一种知音般的亲切感,由此联想到“高山流水的典故。继而处触发了一系列比喻,既以具象的意象解释具象的意象,又以具象的意象解释抽象的意象(“思想”)。这首诗的另一值得关注之处在于,它几乎所有的意象都是具象的,是在现实世界可以到对应的美好事物,然而被诗人连缀在一起,总体上却给坚种非现实化的虚幻感,似乎成为废名参禅悟道的世界,具体的意象最终指向的却并非是实在界,而是想像界,给人一种可望而即的缥缈感,所以司马长风说它洋溢着凄清夺魄之美。
4、风格
从意象性随便谈及的是“风格“。意象性是诗歌的普泛的属性,本身没有风格特征,但诗人选择哪一种类型的意象却标志着风格。比如,法国象征派大诗人波德莱尔写诗就不回避我们看上去是丑恶的意象,甚至专门写腐烂的尸体,因此被称为恶魔主义诗人。波德莱尔发明的是“审丑”的艺术,专门写尸体。如他的著名的《腐尸》,写一具腐烂的尸体,最奇怪的是这首诗竟是献给他的爱人的: 爱人,想想我们曾经见过的东西,在凉夏的美丽的早晨:
在小路拐弯处,一具丑恶的腐尸 在铺石子的床上横陈,天空对这这壮丽的尸体凝望,好象一朵开放的花苞,臭气是那样强烈,你在草地之上 好象被熏得快要昏倒。
苍蝇嗡嗡地聚在腐败的肚子上,黑压压的一一大蛆虫
从肚子里钻出来,沿着臭皮囊,象粘稠的脓一样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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