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从无我写作走向有我写作
很多作家都会被问及同一个问题:你的作品中有你的影子吗?而回答大都是肯定的。19世纪俄国最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之一冈察洛夫就曾说过:“我只能写我体验过的东西,我思考过或感觉过的东西,我爱过的东西,总而言之,我写我自己的生活和与之长在一起的东西。”在写作中会有“我”的影子随时出现,或直接以某种经历体验出现,或间接以某种情感观念出现,作家们用他们成功的写作经历证明,“无我”只是写作的表象,而“有我”才是写作的本象。
无我写作一方面表现在叙述人称上的无“我”。有的用第三人称和第二人称来叙述,时间内容指向“他(她)”或“你”,似乎与“我”无关;有的叙述人称干脆用“我们”,把“我”掩盖于一个虚拟的体中,进而模糊了“我”的存在;而有的叙述人称虽然使用的是第一人称“我”,但这个“我”往往是虚构出来的,它表现的是另外一种写作主体(作者)并未经历和体验的生活,写作受体(读者)是不会把这个“我”与写作主体对号入座的,因此这个“我”实际上也是“无”的。无我写作的这种表现与写作的质量是无关的。与写作质量相关的是无我写作另一方面的表现,是指那些失去了写作独创性特征、人云亦云的文章,没有展现写作主体“我”的独特体验和风貌,就像一个戴
了假面具的人,虽然与舞伴同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却给人与“另外一个人”在跳舞的错觉,看不出写作主体的真诚,因而给阅读带来沟通和接受方面的障碍。
最典型的当属中国式的“考场式作文”,在引用别人的观点后,再用别人(大都是古今中外名人)的事例做证明材料,最后用别人经常喊的口号提升全文。这种考场作文表达的是谁的思想或经历,“我”的还是“别人”的?个体的還是集体的?而“我”生命中的感受、情感、思考在哪里?字里行间能不能看出“我”的真诚与自然?“我”有资格面对世界高谈阔论、指手画脚吗?为什么这种考场作文有千人一面的感觉?其实回答这些问题并不难,考场作文大多是无我写作的套作,是被考试机器模式化了的坯子,因此背离了写作的真义,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考场作文得到满分也很难成为传世名篇的主要原因。与无我写作相对应的是有我写作,它是写作的本象,是衡量写作质量高低的最重要的原则和标准。有我写作是指写作主体的个人思维方式和个人生活体验对文章内容的介入和干预,是写作主体释放本我、发现自我和追逐超我的过程,是写作主体表达感受、释放情感和传递思想的过程。有我写作既可以塑造小我,也可以表现大我,既可以发现异己,也可以探寻人类的共性。
法国著名作家莫里斯·布朗肖对写作的理解让人眼前一亮:“所谓写作,就是要发现异己。把
如果我没有爱过思想里面那个不认识的自己发掘出来,写作永远是遭遇一个相异的人。”如果写作里面没有“我”,不把“我”输入到文本中,那么何以把那个自己都不曾认识的自我挖掘出来呢?挖掘出的一定是“别人”了,而非“异己”。写作的妙处也在于此,当一个人对自己有所迷茫和困惑的时候,不妨拿起笔来记录和考量一下自己,把自己变成文字,深入反省,毕竟文字是明确的。当一个人把自己注入文章后,文章中的所有人或事物才有可能布满“我”的小影子和包含“我”的人类的大影子。福楼拜曾说的“包法利夫人就是我”,除去法庭抗辩的因素,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在包法利夫人身上注入了他对人性的一种思考。这一句话乍听会觉得有些荒谬,七尺男儿福楼拜怎么可能变异为自己笔下的一个夫人?可纵观《包法利夫人》这本书就会明白,包法利夫人的欲望包含着人类某种共通的特性,她时刻向往别处生活的新奇和精彩,永远“生活在别处”(兰波语),福楼拜承认自己也有这个方面的深刻体会,因此说他就是包法利夫人,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也有可能是包法利夫人
有我写作的文章通彻见底,与她的制造者——写作主体长在一起,既可以是文如其人,什么样的文照见什么样的人,也可以是人如其文,什么样的人写出什么样的文。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由人掌控的写作因而具有了独特性,不仅仅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作者也同样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然而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从事写作,都
可以成为作家,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独特的自我唤醒和唤出,表达出与众不同的思维和体验。那么如何才能唤醒和唤出自我并达到有我写作呢?下面就提供三个建议:
第一个建议是要注重个人的生活体验。每个人都有独自的生活,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注重独自的生活体验,并把经验升华为独特的感受,转化为文字。现实主义戏剧家曹禺的作品《雷雨》《北京人》《日出》《原野》等,大多是以苦难女性为主要人物的悲剧作品,与他在童年时期经历了痛苦和磨难的生活体验息息相关。第二个建议是要注重日常的自我觉察。要时刻唤醒自我意识,我思故我在,注重个体意识。很多作家都有记日记的习惯,把自己每天遇到的人或事、经历的心理起伏等记录下来,时刻提醒自己如何生活,并观照自己的变化。第三个建议是要注重写作素养的后天形成。写作需要天分,一个有较高语言天分和想象力的人,在写作上是容易胜人一筹的,但后天的素养养成也是重要的,比如有“深度的情感体验”、“勤奋的创作训练”、“丰厚的美学修养”等等(白描《优秀作家的素质解析》)。
跳舞可以戴假面具上场,让人性更释放一些,写作如果戴上了假面具,却是遮蔽了人性。因此,我们要引导学生从无我写作走向有我写作,让他们的文章充满丰富的人性和真实的自我。
注:本文为作者广东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项目《“应用型优秀本科教育”定位下的应用写作教学改革研究》(编号GDJG2014244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课题组主要成员王濯巾、刘万里、陈红旗、石朝辉。
立项批文《关于公布2014年度广东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项目(本科类)立项名单的通知》(粤教高函〔2014〕10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