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２０２０－０７－１５
基金项目：湖北省高等学校教学研究项目 动态课程资源库建设与课堂教学改革的互动研究 以 语言学概论 课程为例
(２０１７２６２)ꎮ
作者简介：李丽娟ꎬ女ꎬ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讲师ꎬ文学博士ꎮ刘志富ꎬ男ꎬ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ꎬ文学博士ꎮ
２０２１年５月
第４３卷㊀第３期
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ＣｈｉｎａＴｈｒｅｅＧｏｒｇｅｓ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Ｍａｙ２０２１
Ｖｏｌ ４３㊀Ｎｏ.３
ＤＯＩ:１０.１３３９３/ｊ.ｃｎｋｉ.１６７２－６２１９.２０２１.０３.０２０
«红楼梦»中 果然 的功能及其由 确认 到 确信 语义演变
李丽娟ꎬ刘志富
(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ꎬ湖北宜昌㊀４４３００２)
摘㊀要：清代小说«红楼梦»中 果然 有７种用法ꎬ主要作副词表示 确认 或 确信 ꎮ共时平面 果然 的各种用法是其历时发展的结果ꎮ副词 果然 由表示 确认 到表示 确信 经历了一个表示 断言得到验证 的过程ꎮ
关键词：红楼梦ꎻ㊀果然ꎻ㊀语义演变ꎻ㊀确认ꎻ㊀确信
中图分类号:Ｈ１３１㊀㊀㊀文献标志码:Ａ㊀㊀㊀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６２１９(２０２１)０３－０１０８－０５
㊀㊀ 果然 在古汉语中可以是状中短语ꎬ也可以用作副词或连词ꎮ短语 果然 中 果 为副词ꎬ 然 为谓词性
代词ꎬ 果然 表示 果真如此 ꎮ如«中华大字典»对 果然 的解释为: 谓事之验也ꎮ«史记 汲黯传» 刀笔吏不可为公卿ꎬ果然ꎮ [１]巳集２３４ꎮ 果然 的副词用法萌生于魏晋南北朝ꎬ唐宋以前主要 表示事情的结果与事先预测完全一致 ꎬ元代以后又增加了 用于疑问句中ꎬ询问事情的结果或提出质疑 和 表示对事实深信不疑 两种[２]７８ꎮ 果然 作连词用于假设分句ꎬ表示 假设事实与所说或所料相符 [３]５００ꎮ关于 果然 的词汇化和语法化ꎬ李小平[２]㊁董秀芳[４]㊁姚尧[５]都有相关论述ꎮ其中李小平勾勒了 果然 由 谓词性偏正词组 到 副词 再到 连词 的发展过程及不同阶段的句法特征[２]７５－７８ꎬ但未对其语义演变进行深入分析ꎮ
本文以清代小说«红楼梦»为样本ꎬ归纳其中 果然 的各种用法ꎬ然后着重考察 果然 由表示 事实与所说或所料相符 的确认功能到表示 肯定客观情况真实性 的确信功能的语义演变过程ꎮ
一㊁«红楼梦»中 果然 的用法归纳
１ 果然 表示事实与所说或所料相符
果然 表示事实与所说或所料相符ꎬ是指在叙述
的主线上ꎬ言在先而事在后ꎬ言说之时事处于未然ꎬ事发后通过 果然 确认事实与言语相符ꎬ副词 果然 具有确认功能ꎮ具体有以下三种情况ꎮ
第一种：事实与所料相符ꎮ
预料是对事物未来的发展㊁变化的事先估计ꎮ
果然 表示事实与所料相符的上下文语境为：先叙述对事情结果的估计ꎬ然后随着事件的发展预料得到证
实ꎮ共３２例ꎮ如:
(１)晴雯㊁麝月㊁袭人三人又说: 他两个去请ꎬ只怕宝林两个不肯来ꎬ须得我们请去ꎬ死活拉他来ꎮ 于是袭人晴雯忙又命老婆子打个灯笼ꎬ二人又去ꎮ果然
∙∙
宝钗说夜深了ꎬ黛玉说身上不好ꎮ[６]８６８
(２)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ꎬ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ꎮ湘莲道: 怎么不去?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ꎬ离他坟上还有二里ꎮ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ꎬ恐怕他的坟站不住ꎮ我背着众人ꎬ走去瞧了一瞧ꎬ果然∙∙
又动了一点子ꎮ回家来就便弄了
几百钱ꎬ第三日一早出去ꎬ雇了两个人收拾好了ꎮ [６]６３３
例(１)中为宝玉生日ꎬ怡红院芳夜宴ꎬ小丫头小燕建议把宝钗黛玉请来ꎬ并要和四儿一起去请ꎬ晴雯等担心他两个去请ꎬ 只怕宝林两个不肯来 ꎬ于是袭
８
０１
人㊁晴雯二人又去ꎬ结果 宝钗说夜深了ꎬ黛玉说身上不好 ꎬ与预料相符ꎮ例(２)中宝玉问柳湘莲 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 ꎬ柳湘莲讲述了前日去放鹰ꎬ想到今年雨水勤ꎬ 恐怕他的坟站不住 ꎬ亲自去看了一下ꎬ 果然又动了一点子 ꎬ与预料相符ꎮ
第二处：事实与所说相符ꎮ
与预料不同的是ꎬ所说多为对事件的预先计划ꎮ 果然 表示事实与所说相符的上下文语境为：先叙述事情发展的预先计划ꎬ随着时间的推移ꎬ预先计划实现ꎬ所说得到验证ꎮ共７例ꎮ如:
(３)忽有家人回道: 海疆来了一人ꎬ口称统制大人那里来的ꎬ说我们家的三姑奶奶明日到京了ꎮ 王夫
人听说探春回京ꎬ虽不能解宝玉之愁ꎬ那个心略放了
些ꎮ到了明日ꎬ果然
∙∙探春回来ꎮ[６]１５８４
(４)茗烟起来收过香炉ꎬ和宝玉走着ꎬ因道: 我已经和姑子说了ꎬ二爷还没用饭ꎬ叫他随便收拾了些东西ꎬ二爷勉强吃些ꎮ我知道今儿咱们里头大排筵宴ꎬ热闹非常ꎬ二爷为此才躲了出来的ꎮ横竖在这里清净一天ꎬ也就尽到礼了ꎮ若不吃东西ꎬ断使不得ꎮ
说着二人来至禅堂ꎬ果然
∙∙那姑子收拾了一桌素菜ꎬ宝玉胡乱吃了些ꎬ茗烟也吃了ꎮ[６]５８３
例(３)中先言 说我们家的三姑奶奶明日到京了 ꎬ到了明日ꎬ 果然探春回来 ꎻ例(４)中茗烟先安排姑子 随便收拾了些东西 ꎬ二人来至禅堂后ꎬ 果然那姑子收拾了一桌素菜 ꎮ
第三种：依言行事ꎮ
依言行事可以看作是事实与所说相符一种特殊形式ꎮ不过ꎬ与表示事实与所说相符不同的是ꎬ依言行事是指行为的发出者依照对方或自己所言执行某一行为ꎬ并非像例(４)那样是计划性的ꎬ 果然 表示行与言合ꎮ共３５例ꎮ如:
(５)袭人道: 我头上发晕ꎬ嗓子里又腥又甜ꎬ你倒
照一照地下罢ꎮ 宝玉听说ꎬ果然
∙∙持灯向地下一照ꎬ只见一口鲜血在地ꎮ[６]４１５
(６)鸳鸯喝令小丫头子们: 拉上席去! 小丫头子
们也笑着ꎬ果然
∙∙拉入席中ꎮ刘姥姥只叫 饶了我罢! [６]５４２
(７)尤氏笑道: 我有些信不及ꎬ倒要当面点一
点ꎮ 说着果然
∙∙按数一点ꎬ只没有李纨的一分ꎮ[６]５７８－５７９(８)鸳鸯道: 前儿我叫你洗澡ꎬ换的衣裳是我的ꎬ
你不弃嫌ꎬ我还有几件ꎬ也送你罢ꎮ 刘姥姥又忙道谢ꎮ
鸳鸯果然
∙∙又拿出两件来与他包好ꎮ[６]５６４－５６５
例(５)中宝玉 持灯向地下一照 是对袭人 你倒照一照地下罢 这一请求的执行ꎻ例(６)中小丫头将刘姥姥 拉入席中 是对鸳鸯 拉上席去! 的喝令的执行ꎻ例(７)尤氏 按数一点 是对自己 倒要当面点一点 这一言语的执行ꎻ例(８)鸳鸯 又拿出两件来与他包好 是对自己 我还有几件ꎬ也送你罢 这一言语的执行ꎮ
从言语行为的角度来看ꎬ所说或所料属于以言述事ꎬ无论是表示担心还是陈述计划还是发出指令ꎬ都属于以言述事ꎮ当所说或所料之事成为事实之后ꎬ
果然 表示事实与言语相符ꎮ
２ 果然 表示对真实性的强调ꎬ带确信语气 果然 相当于副词 的确㊁确实 ꎬ主要表示对断言真实性的强调ꎮ此种情况中ꎬ事在先而言在后ꎬ言说之时事处于已然ꎬ说话人通过 果然 强调自己确信言语与事实相符ꎮ具体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情况：第一ꎬ强调对客观事实断言的真实性ꎮ
果然 所在句子为对客观事实的断言ꎬ 果然 的作用在于强调命题的真实性ꎮ共１３例ꎮ如:
(９)贾母愈看愈疑ꎬ便说: 我才进来看时ꎬ不见有
什么病ꎬ如今细细一瞧ꎬ这病果然
∙∙不轻ꎬ竟是神魂失散的样子ꎮ到底因什么起的呢? [６]１３１５
(１０)贾政回到自己屋内ꎬ王夫人等见过ꎬ宝玉贾
琏替另拜见ꎮ贾政见了宝玉果然
∙∙比起身之时脸面丰满ꎬ倒觉安静ꎬ并不知他心里糊涂ꎬ所以心甚喜欢ꎮ[６]１４１６
例(９)中 这病果然不轻 并不表示 与所说或所料相符 ꎬ因为前文并没有对所说或所料的叙述ꎻ相反ꎬ从前文 我才进来看时ꎬ不见有什么病 可知 这病果然不轻 有出乎意料的意味ꎻ同时 如今细细一瞧 表示贾母的断言是有客观依据的ꎮ例(１０)中 宝玉果然比起身之时脸面丰满 为贾政对所见的断言ꎬ 果然 强调断言的真实性ꎮ
第二ꎬ强调判断性评价符合事实ꎮ
根据人物言行作出判断性评价ꎬ 果然 强调断言符合事实ꎮ共９例ꎮ如:
(１１)彩云听了ꎬ不觉红了脸ꎬ一时羞恶之心感发ꎬ便说道: 放心ꎬ也别冤了好人 众人听了这话ꎬ一个个都诧异ꎬ他竟这样有肝胆ꎮ宝玉忙笑道:
彩云果然
∙∙是个正经人ꎮ [６]８３９
(１２)贾母道: 你怎么恼了ꎬ连牌也不替我洗ꎮ 鸳鸯拿起牌来ꎬ笑道: 二奶奶不给钱ꎮ 贾母道: 他不给钱ꎬ那是他交运了ꎮ 便命小丫头子: 把他那一吊钱都拿过来ꎮ 小丫头子真就拿了ꎬ搁在贾母旁边ꎮ凤儿笑道: 赏我罢ꎬ我照数儿给就是了ꎮ 薛姨妈笑道: 果∙然∙是凤丫头小器ꎬ不过是顽儿罢了ꎮ [６]６３０
例(１１) 彩云果然是个正经人 是宝玉根据彩云主动承认自己偷拿东西不让冤枉好人言行做出
９０１
的判断性评价ꎮ例(１２)中 果然是凤丫头小器 是薛姨妈根据凤打牌不给钱ꎬ在贾母让小丫头拿走一吊钱后ꎬ说 赏我罢ꎬ我照数儿给就是了 的言行ꎬ作出的判断性评价ꎮ这里的评价都是根据事实做出的断言ꎬ
果然 强调断言符合事实ꎮ
第三ꎬ强调主观评价有经验依据ꎮ
根据经验对客观对象进行主观评价ꎬ 果然 起强调作用ꎮ共１３例ꎮ如:
(１３)黛玉只看天ꎬ不理他ꎬ半日ꎬ猛然笑道: 你不必说嘴ꎬ我也有了ꎬ你听听ꎮ 因对道：冷月葬花魂ꎮ湘
云拍手赞道: 果然
∙∙好极!非此不能对ꎮ好个 葬花魂 ! [６]１０６８－１０６９
(１４)又看下面道：偷来梨蕊三分白ꎬ借得梅花一
缕魂ꎮ众人看了ꎬ也都不禁叫好ꎬ说: 果然
∙∙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ꎮ [６]４９２－４９３
(１５)湘莲就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宝玉ꎬ宝玉
笑道: 大喜ꎬ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ꎬ果然
∙∙是个古今绝ꎬ堪配你之为人ꎮ [６]９２１
(１６)大家想来ꎬ贾琏便料定是此人无疑了ꎬ便拍
手笑道: 我知道了!这人原不差ꎬ果然
∙∙好眼力ꎮ [６]９１１例(１３)(１４)中 果然好极 和 果然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 是对前述诗句的评价ꎬ例(
１５)中 果然是个古今绝 是宝玉对尤三的评价ꎮ无论是诗句还是人物都是客观对象ꎬ都有自己的特征ꎬ但是 好极 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 和 是个古今绝 这样的评价是评价者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的ꎬ具有很强的主观性ꎬ可能会因人而异ꎮ例(１６)中的 果然好眼力 是贾琏猜测尤三的心上人之后对尤三的评价ꎬ评价主要依据自己的主观经验ꎮ
第四ꎬ用于答话表示对对方观点的赞同和对对方问题的肯定性回答ꎮ
果然 表示对对方观点的赞同ꎮ在对话语境中ꎬ说话人甲提出某一观点ꎬ乙通过 果然 表示赞同ꎬ 果然 可以单独使用ꎬ也可以后接赞同性成分ꎮ共１３例ꎮ如:
(１７)宝琴笑道: 你这个不大好看ꎬ不如三的
那一个软翅子大凤凰好ꎮ 宝钗笑道: 果然
∙∙ꎮ [６]９７３(１８)林黛玉道: 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ꎬ只喜他
这一句: 留得残荷听雨声 ꎮ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
了ꎮ 宝玉道: 果然
∙∙好句ꎬ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ꎮ [６]５３９
(１９)宝钗想了一想ꎬ笑道: «菊梦»就好ꎮ 湘云
笑道: 果然
∙∙好ꎮ我也有一个ꎬ«菊影»可使得? [６]５０１
(２０)傻舅 因骂道: 你们这起兔子ꎬ就是这样
专洑上水ꎮ天天在一处ꎬ谁的恩你们不沾ꎬ只不过我这一会子输了几两银子ꎬ你们就三六九等了ꎮ难道从此以后再没有求着我们的事了! 众人见他带酒ꎬ忙说: 很是ꎬ很是ꎮ果然
∙∙他们风俗不好ꎮ [６]１０４７－１０４８(２１)贾政道: 薜荔藤萝不得如此异香ꎮ 宝玉道: 果然
∙∙不是ꎮ这些之中也有藤萝薜荔 [６]２２７例(１７)中 果然 单用ꎻ例(１８)(１９)中 果然好
句 果然好 肯定别人之肯定ꎻ例(２０)(２１)中 果然他们风俗不好 果然不是 肯定别人之否定ꎮ
果然 表示对对方问题的肯定性回答ꎮ上文的问句可以是是非问㊁选择问和特殊疑问句ꎮ共５例ꎮ如:
(２２)宝玉叹了一口气ꎬ问道: 你果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ꎬ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ꎮ 林黛玉道: 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ꎮ [６]４３４
(２３)宝玉笑道: 妹妹ꎬ你说好不好? 林黛玉笑
道: 果然
∙∙有趣ꎮ [６]３１５
(２４)子兴叹道: 不想次年又生一位公子ꎬ说来更奇ꎬ一落胎胞ꎬ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ꎬ上面还有许多字迹ꎬ就取名叫做宝玉ꎮ你道是新奇异
事不是? 雨村笑道: 果然
∙∙奇异ꎮ只怕这人来历不小ꎮ [６]２７－２８
(２５)袭人笑道: 他们说薛大姑娘的妹妹更好ꎬ三
姑娘看着怎么样? 探春道: 果然
∙∙的话ꎮ据我看ꎬ连他并这些人总不及他ꎮ [６]６５５
例(２２)中 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 是对是非问 你果不明白这话 的回答ꎮ例(２３)(２４)中 果然有趣 果然奇异 是对选择问 你说好不好 你道是新奇异事不是 的回答ꎮ例(２５)中 果然的话 是对 三姑
娘看着怎么样? 的回答ꎮ
由以上四种情况可见ꎬ 果然 强调断言真实性的主观性是逐渐增强的ꎮ第一种情况下ꎬ断言针对客观事实ꎬ基本不受主观因素影响ꎻ第二种情况主要表评价ꎬ断言尽管有客观依据ꎬ但受说话人主观因素影响ꎻ第三种情况主要表示评价ꎬ评价的依据主要是评价人的认知经验ꎬ尽管有一定的客观性ꎬ但以主观为主ꎻ第四种情况ꎬ 果然 主要用于答话ꎬ表示赞同或对问题的肯定性回答ꎬ其功能主要体现在人际功能ꎮ这一点与魏红对 的确/确实 的主观性差异的观察相似[７]ꎮ３ 果然 表示断言得到验证
说话人通过命题Ｐ陈述客观现实ꎬ听话人不信ꎬ通过实践或观察使命题Ｐ的真值得到检验ꎮ 果然 带有出乎意料的意味ꎮ共３４例ꎮ
(２６)宝钗道: 你尝尝去ꎬ好吃的ꎮ你林弱ꎬ
０１１
吃了不消化ꎬ不然他也爱吃ꎮ 宝琴听了ꎬ便过去吃了
一块ꎬ果然
∙∙好吃ꎬ便也吃起来ꎮ[６]６６５
三峡大学是几本(２７)二人正说着ꎬ只见秋纹走进来ꎬ说: 更了ꎬ该睡了ꎮ方才老太太打发嬷嬷来问ꎬ我答应睡
了ꎮ 宝玉命取表来看时ꎬ果然
∙∙针已指到亥正ꎬ方从新盥漱ꎬ宽衣安歇ꎬ不在话下ꎮ[６]２６３－２６４
例(２６)中宝钗建议宝琴 尝尝去 ꎬ并说明 好吃的 ꎬ然后宝琴 便过去吃了一块 证实 果然好吃 ꎮ例(２７)中秋纹先言 更了 ꎬ宝玉不信ꎬ通过 取表来看 ꎬ证实秋纹所言为真ꎬ表述为 果然针已指到亥正 ꎮ这里 更了 和 针已指到亥正 两个命题是对同一事实的不同陈述ꎮ
４ 用于疑问句ꎬ表示追究
当说话人对某一陈述存在疑问时ꎬ可以通过 果然 对这一陈述的真实性进行深究ꎮ共７例ꎮ如:
(２８)宝钗便问: 那甄宝玉果然
∙∙像你么? 宝玉道: 相貌倒还是一样的ꎮ只是言谈间看起来并不知道什
么ꎬ不过也是个禄蠹ꎮ [６]１５３４
(２９)赵姨娘道: 这又何难ꎮ如今我虽手里没什么ꎬ也零碎攒了几两梯己ꎬ还有几件衣服簪子ꎬ你先拿些
去ꎮ下剩的ꎬ我写个欠银子文契给你ꎬ你要什么保
人也有ꎬ那时我照数给你ꎮ 马道婆道: 果然
∙∙这样? 赵姨娘道: 这如何还撒得谎ꎮ [６]３４１
例(２８)中甄宝玉来到贾府ꎬ都说像宝玉ꎬ宝钗不确信ꎬ因问宝玉 那甄宝玉果然象你么 ꎻ例(２９)中赵姨娘为了让马道婆帮忙施法算计贾宝玉和王熙凤ꎬ说要给马道婆现银和欠银文契ꎬ马道婆不相信ꎬ因问 果然这样 ꎮ
５ 相当于 竟然
果然 有时相当于 竟然 ꎬ表示结果出乎意料ꎮ共３例ꎮ如:
(３０)那黛玉虽有贾母王夫人等怜恤ꎬ不过请医调治ꎬ只说黛玉常病ꎬ那里知他的心病ꎮ紫鹃等虽知其意ꎬ也不敢说ꎮ从此一天一天的减ꎬ到半月之后ꎬ肠胃
日薄ꎬ一日果然
∙∙粥都不能吃了ꎮ[６]１２５０
(３１)黛玉听了ꎬ不禁也起身叫妙ꎬ说: 这促狭鬼ꎬ
果然
∙∙留下好的ꎮ这会子才说 棔 字ꎬ亏你想得出ꎮ [６]１０６７
例(３０)中 一日果然粥都不能吃了 并不表示事实与所说或所料相符ꎬ或者肯定客观情况的真实性ꎬ而是说黛玉因心病的饮食一天天地减少ꎬ结果半月之后ꎬ 粥都不能吃了 ꎬ出乎意料ꎮ例(３１)中林黛玉㊁史湘云两人联句对诗ꎬ史湘云说了 庭烟敛夕棔 ꎬ出乎黛玉意料ꎬ因此边叫妙ꎬ边骂湘云 促狭鬼 ꎬ 果然留下好的 理解为 竟然留下好的 更合语境意思ꎮ
６ 相当于 最终
果然 相当于时间副词 最终 ꎬ共２例ꎮ如:
(３２)李纨道: 古来成佛作祖成神仙的ꎬ果然
∙∙把爵位富贵都抛了也多得很ꎮ [６]１５８５
(３３)袭人那里还得我细细劝他ꎮ就是叫他家的
人来也不用告诉他ꎬ只等他家里果然
∙∙说定了好人家儿ꎬ我们还去打听打听ꎬ若果然足衣足食ꎬ女婿长的像个人儿ꎬ然后叫他出去ꎮ[６]１５９５
例(３２)和例(３３)中的 果然 既不表示事实与所说所料相符ꎬ也不表示对真实性的肯定或强调ꎬ表示事件的最后时间ꎬ相当于 最终 ꎮ
７ 表示假设的情况与所料相符
果然 用于假设分句ꎬ表示假设的情况与所料相符ꎮ共３８例ꎮ如:
(３４)林黛玉道: 我吃着好ꎬ不知你们的脾胃是怎
样? 宝玉道: 你果然
∙∙爱吃ꎬ把我这个也拿了去吃罢ꎮ [６]３４２
(３５)邢夫人见他这般ꎬ便又说道: 难道你不愿意
不成?若果然
∙∙不愿意ꎬ可真是个傻丫头了ꎮ放着主子奶奶不作ꎬ倒愿意作丫头! [６]６１６
例(３４)中 你果然爱吃 相当于 你如果真的爱吃 ꎻ例(３５)中 果然 前有表示假设的 若 ꎬ 若果然不愿意 是假设 不愿意 与说话人的预料相符ꎮ
二㊁副词 果然 由表示确认到确信的功能演变
如前所述ꎬ副词 果然 的确认功能表示事实与所说或所料相符ꎬ具体模式是在叙述的主线上ꎬ言在先而事在后ꎬ言说之时事处于未然ꎬ事发后通过 果然 确认事实与言语相符ꎮ副词 果然 的确信功能表示对断言真实性的强调ꎬ相当于副词 的确㊁确实 ꎬ具体模式是事在先而言在后ꎬ言说之时事处于已然ꎬ说话人通过 果然 强调自己确信言语与事实相符ꎮ我们认为在副词 果然 由表示 确认 到表示 确信 的发展过程中经历了一个表示 断言得到验证 的过程ꎮ如:
(３６)王夫人笑道: 实已四更ꎬ他们姊妹们熬不
过ꎬ都去睡了ꎮ 贾母听说ꎬ细看了一看ꎬ果然
∙∙都散了ꎬ只有探春在此ꎮ[６]１０６０
(３７)少时袭人倒了茶来ꎬ见身边佩物一件无存ꎬ因笑道: 带的东西又是那起没脸的东西们解了去
了ꎮ 林黛玉听说ꎬ走来瞧瞧ꎬ果然
∙∙一件无存ꎮ[６]２３２例(３６)中 他们姊妹们熬不过ꎬ都去睡了 为王夫
１１１
人对客观现实的断言ꎬ贾母听到这一断言后ꎬ通过自
己的观察ꎬ发现事实正如王夫人所言ꎮ 果然都散了 一方面可以表示事实与王夫人所说相符ꎬ另一方面ꎬ由于王夫人所说为对客观事实的断言ꎬ所以 果然 又可以表示 确实 ꎬ强调断言符合客观事实ꎮ例(３７)中袭人看见宝玉身边佩物一件无存ꎬ因此有断言 带的东西又是那起没脸的东西们解了去了 ꎬ林黛玉走来观察后发现事实与袭人所言相符ꎮ 果然一件无存 同时兼有事实与袭人所言相符和强调袭人所言符合客观事实的功能ꎮ
当上面例中的 都散了 和 一件无存 这种对原命题的同义表述变为 不错 话不虚传 之类表示断言得到事实验证的话语时ꎬ句子的语义功能不变ꎬ但是 果然 的主要功能是强调断言的真实性ꎮ
(３８)宝玉笑道: 我说你们这几个人难说话ꎬ果然
∙∙不错ꎮ [６]４３０
(３９)凤一一的答应了ꎬ笑推薛姨妈道: 姑妈听
见了ꎬ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
∙∙应了我的话ꎮ [６]４７６
(４０)今见湘云如此说了ꎬ宝钗又如此答ꎬ再审度
黛玉声亦不似往时ꎬ果然
∙∙与宝钗之说相符ꎬ心中闷闷不解ꎮ[６]６５９
(４１)平儿今见他这般ꎬ心中也暗暗的敁敠：果然
∙∙话不虚传ꎬ想的周到ꎮ[６]５９２
例(３８)(３９)(４０)(４１)中 果然 分别修饰 不错 应了我的话 与宝钗之说相符 和 话不虚传 之类对断言得到事实验证的话语ꎬ而不是断言本身ꎬ因此都相当于 确实 ꎮ
另一方面ꎬ当叙述者在 果然 前的叙述中没有提及意图㊁预料及已有的断言时ꎬ 果然 直接修饰某一断言ꎬ只能理解为强调断言的真实性ꎮ如:
(４２)彼时贾政见贾母气未全消ꎬ不敢自便ꎬ也跟了进去ꎮ看看宝玉ꎬ果然
∙∙打重了ꎮ[６]４４６
例(４２)中 果然打重了 是贾政打过宝玉后ꎬ自己亲自 看看 之后得出的断言ꎮ从语境上来分析ꎬ宝玉挨打后王夫人和贾母的表现足以让贾政对宝玉的伤情有所预料ꎬ但是ꎬ上文并没有说贾政的意料ꎬ也没有通过在场之人将 打重了 的话直言出来ꎬ因此这里的 果然 并不表示事实与所说与所料相符ꎬ而在于强调命题的真实性ꎮ
可见ꎬ 果然 表示确认是通过事实证实所言所料ꎬ而 果然 表示确信是说话人表示对自己所言有足够的证据支持ꎮ
综上ꎬ 果然 表示 断言得到验证 是其由表示确认到确信的语义演变的中间环节ꎬ在 果然 表示确认的表述模式中ꎬ当 果然 后不再为原断言或原断言的同义表述ꎬ而变为表示断言应验的话语ꎬ或者当叙述者在 果然 前的叙述中没有提及意图㊁预料及已有的断言时ꎬ 果然 的确认功能丧失ꎬ演变出确信功能ꎮ参考文献:
[１]㊀陆费逵ꎬ欧阳缚存.中华大字典[Ｍ].影印版.北京：中华书局ꎬ１９７８.
[２]㊀李小平. 果然 的成词过程及用法初探[Ｊ].东方论坛ꎬ２００７(１):７５－７８＋１１８.
[３]㊀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Ｍ].第７版.北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６.
[４]㊀董秀芳.词汇化 汉语双音词的衍生和发展[Ｍ].修订本.北
京：商务印书馆ꎬ２０１３.
[５]㊀姚尧. 果 与 竟 的平行与对立[Ｊ].语言研究ꎬ２０１６(２):８５－９３.
[６]㊀曹雪芹.红楼梦[Ｍ].第３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ꎬ２０１４. [７]㊀魏红. 的确/确实 的主观化与语法化 兼议 的确 与 确实 的差异[Ｊ].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ꎬ２０１０(３):４６－５１.
[责任编辑：杨勇]
２１１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