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延平夏夜听书的阅读感想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村里谁家如果有个手电筒,都可以成为儿子“说媳妇”时向女方亮的“主牌”。那时候农村人一年到头的夜生活,除了睡觉,就是偶尔在夏天的夜里听民间说书人说书了。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说书人一般都是两人搭伙,一个人说唱,另一个伴奏,而负责伴奏的这个人多数是盲人。说书人以男人居多,偶有女人,其搭档多是夫妻。说书人大多如算卦先生一样,在各村自由游荡;遇有村干部喜欢或者热心人撺掇,就在这个村里住下来说几个晚上。那时候现钱不多,一般都是给说书人粮食或什么物品作为酬劳。有时候是村里出资大家白听,有时候是有人出头到各家各户去收钱。总之,难得的娱乐机会,谁家也不会刻意悭吝。
  我们那个地方说书人唱的多是“西河大鼓”,常演的节目有《狄公案》、《七侠五义》、《呼家将》等。书场就设在村小学的院子里,靠墙跟放一张条桌,桌上一头放一盏马灯或罩子灯,另一头放说书人用的扁鼓,说书人右手持一根筷子样长短的鼓槌,左手持一副梨花板,旁边伴奏的盲人抱一把大三弦听喝。只要听鼓声一响,这书就开场了。
  说书人开场一般都要说个小段,就像唱戏的开头都演个帽戏一样;插科打诨为了静场引人。段子末了多是说书的逗弹弦子的,嘴上占点便宜。大伙一乐,然后书归正传。
  过去唱戏的有四大名旦、四小名旦和四大须生,说书的那时候好像也有名家。我记得在我们那
一块比较有名气的一个说书人叫“金丝蛤蟆”,现在知道这是艺名,既不是蛤蟆,更不是带金丝的蛤蟆。记得当时在我们村靠街的白石灰墙上还贴过“报子”,上面写着:金丝蛤蟆西河大鼓全部《呼家将》。
  “金丝蛤蟆”的嗓音有点像后来说评书的单田芳,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堂音”,说唱起来还真有点蛤蟆叫的味道。听他说书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段是“呼延庆打擂力劈区子英”。听完了他的书,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他说的那个两手拿锤说话“哼哈”的小矬子胡延平;最让小孩们热衷学说的,是他说的一帮坏蛋被打败了逃跑时的那些招呼声:“呵哦,兄弟爷们儿,三叔二大爷,丈母娘小姨子儿,张三李四儿,王麻子五辈儿,嘣刺儿裂纹儿,干棒儿别棍儿,芝麻秆儿棒子粒儿,烟袋杆儿不透气儿,不好啦,快跑呀,跑得慢了头没啦……”
  夏夜听书,最热心的听众就是那些毛蛋孩子们。往往是晚上饭顾不得吃,或者一个手里抓块窝头夹块胡萝卜咸菜,一个手提着个板凳子就跑到学校院子里占地方;有的几块砖头排一圈,连他爹娘的地方也圈上。等到散场的时候你再看,除了少数孩子提前被家长拽着回家,惦记着明天早晨还得赶早起来拔草拾柴火的以外,许多赤身裸体的孩子都老老实实地趴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这就是那个时候乡村的娱乐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