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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２０１２年第１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ａｒｂｉｎ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 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沈从文是一个风格鲜明独特的作家，在他用文字建构的艺术世界里，存在着相互对立而又彼此观照的双重世界。他笔下的湘西生命形式呈现出“人生情感的朴素、观念的单纯，以及环境的牧歌性［１］”，是一种“优美、健康、自然，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２］。”以水的灵动、山的淳朴、爱的真挚、情的浓郁，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感性且诗意的栖居之地；而与之相对照的都市人生则是物欲横流、人性淡漠、光怪陆离、充满沉沦气息的现实世界。在湘西和都市这两大写作题材范围内，沈从文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生命观。在美丽的湘西世界中，作者通过不同生命形式的展示，表现了充满勇敢、雄健、热情和真诚的生命力，是对人性美的探索，与都市世界的腐庸、浅薄、放纵、堕落等病象生命形态形成鲜明的对照，凸显出湘西世界的纯美和朴素，寄托了作者对优美健康、自然纯真的生命形态的向往与礼赞，这种对人性的深度关注与悲悯，贯穿于其文学创作的全过程。
孙湘沈从文既是一位对人性的挖掘颇有见地的作家，又是一位抒情高手，他用清新、隽永的笔调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美丽且难忘的画面。他笔下的“湘西世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美到了极致。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敢爱敢恨、热情勇敢体现了最自然健康、极具魅力的生命形态。
沈从文在《小说作者和读者》中写道：“我活到这世界上有所爱：美丽、清洁、智慧以及对人类幸福的欢迎，皆永远觉得是一种德行，因此，永远使我对它崇拜和倾心。”湘西人生命中有着对纯洁质朴真挚爱情的向往，这种爱超越一切俗世伦理及物质需求的束缚，
还原生命本真。小说《龙朱》《神巫之爱》《月下小后》《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阿黑小史》《虎雏》《旅店》《长河》《边城》等作品中所塑造的湘西儿女形象，肉体健康、外貌美丽、心灵纯朴。从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湘西世界中的女子是纯净的，她们心地善良、温柔但却极具韧性，体现着自然人性中沉静柔美的一面，而生活在其中的男性则诚实、勇敢，带有原始自然的力量和生命的刚性。妙曼灵动真纯的湘西儿女与如诗如画且充满灵性的湘西山水两者密切结合，将人性的质朴与自然以及原始野性、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彰显得一览无余。
纯洁美好的爱情是沈从文作品的另一个主题。他笔下的湘西女子与自己的情人爱得热烈、真挚、活泼，洋溢着原始且自然的生命活力。《雨后》描写了男青年四狗和阿于一场雨后在草棚里自由嬉戏、两情相悦，没有丝毫的顾忌和矫揉造作，任由单纯的情欲来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躯体，遵从生命的自然和本能。在《媚金・豹子・与那羊》中，为了捍卫自己真挚的爱情不容亵渎，女主人公媚金毅然把刀子插进自己的胸膛，这样刚烈的爱极具震撼力。在体现爱情题材的作品中，沈从文极力展现性爱情欲的合乎本性、率直素朴，结合爱情发生地——秀美古朴的湘西，凸现乡村生活中人性的优美健康、真诚纯洁，赞颂了湘西儿女蓬勃的原始生命活力。正因为这是一种建立在生命本能基础之上的爱情，所以它不似文明
人的爱情那样斯文和雅致，而是充满了野性与粗犷，这正是沈从文所认可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１０－２６
［作者简介］薛新萍（１９７３－），女，华中师范大学文学硕士，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语言与艺术系讲师。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８９７０—（２０１２）０１—００４３—０２
论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与都市人生
的反观和互照
薛新萍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 河南 三门峡 ４７２０００）
摘 要：沈从文作为一个在现代文学史上风格独特的作家，他对爱与美、对生命活力的礼赞，对异化的都市生活形式的悲
悯，对人性的关注与思考贯穿了其文学创作的整个过程。在沈从文笔下，湘西世界中洋溢着优美、健康、自然的生命，这种感性生命形态与都市世界中的庸俗、浅薄、腐化、堕落等病象生命形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关键词：湘西世界；都市人生；反观；互照
・４４・ 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２０１２年第１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ａｒｂｉｎ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 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
的自然人性及生命的本真状态，这样的作品充分洋溢着他对生命活力的赞美。
这是一个“理想的世界，一个肝胆相见的真情实意的世界……这些可爱的人物，各自有一个厚道然而简单的灵魂，生息在田野晨阳的空气。他们心口相应，行为思想一致。他们是壮实的，冲动的，然而有的是向上的情感，挣扎而且克服了私俗的情感。对于生命没有过分的欲望，他们心力全用在别人身上：成人之美，无不先有人而后无己。这些人都有一颗伟大的心。［３］”李健吾先生给《边城》中人物所做的总结，典型地反映了湘西——这个令沈从文终生眷恋的人间仙境中生活的人物所固有的特质。
沈从文在《烛虚》一文中说：“相信一切由庸俗腐败小气自私市侩人生观建筑的有形社会和无形观念，都可以用文字作为工具，去摧毁重建”。沈从文描写“都市社会”的庸俗生活，就是把都市人生与湘西社会对照来写，抨击被现代文明污染人性变异的都市人生，赞赏充满原始意味质朴祥和的湘西社会。
与秀美淳朴的湘西世界作为比较反观的“都市世界”，是庸俗、浅薄、腐化、堕落的攘攘红尘。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精神空虚，身上沾染了庸俗、虚伪、自大、怯懦、自私的病态恶习，烙上了堕落的印迹。在《大小阮》《八骏图》《绅士的太太》《王谢子弟》《来客》《有学问的人》《烟斗》这一类描写都市众生相的小说中，沈从文极力地揭露和抨击了生活在喧嚣都市中的人们“人性丑”的本相，两相对照，从而维护和弘扬“人性美”。这类作品中的主人公最典型的特征便是戴着真诚豁达、文明持重的面具，人与人之间维持着表面的一团和气，但内心深处却极度自私虚伪、怯懦卑鄙。正是由于这种表里不一的反差，以另一种强大的推力促使着作者不断地对生命美、人性美进行寻觅和崇尚。沈从文依据自身对湘西生活与都市生活的体验，通过两种迥异的生命形式及生活状态的比较，得出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和人生取向。
纵观沈从文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其中“一系列时空交叉、两相对应的思想和艺术世界的设置，以被动式、逆向型思维方式表达了对湘西世界健全人性、健康生命的爱，又以防御型心理机制表达了他对现代文明使人性扭曲、使人的价值失落的憎。［４］”可以说，正是湘西如画山水孕育的感性生命形态的衬托对照，才使得都市世界在繁华文明掩盖下的社会病象更加鲜明，使人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湘西宁静美好真纯生活的可贵，进而凸显出作者毕生追求的生命理想。
在《小说作者和读者》中，沈从文谈到生命与文学之间的关系：“试从中国历史上几个著名不朽文学作家遗留下的作品加以检查，就可明白《离骚》或《历史》，杜工部诗或曹雪芹小说，情形大都相去不远。
我们若透过这些作品的表面形式，从更深处加以注意，便自然会理解作者那点为人生而痛苦的情形。这痛苦可说是惟有写作，方能消除。”在沈从文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作者所经历的城乡辗转、人生历练，对他的人生观以及文学作品表现的两大主题有深刻的影响。
沈从文在《从文自传》中生动详细的再现其青少年时期的人生遭际。童年时期徜徉于秀美的湘西山水，养成了他自由、浪漫、率真的性格，并且熟知湘西世风民俗，为日后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也促使他对于健康自然的人性有着天然的倾心。沈家败落后沈从文离家参军入伍，在此后五年多的时候里，经历了许多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生活。正是这一时期所遭受的苦痛和游走磨练，培养了他敏锐的观察人事和直觉地阅读人情内心的能力，也让沈从文不断思考关于人的“生命”意识，并且深刻地认识到：在湘西地区，较为落后的自然经济和依旧保持的农耕文明，虽然昭示着物质生活的困乏，却始终洋溢着一种纯朴、祥和、安宁的氛围，每个人都安分正直朴实真诚，永远想尽己微薄之力帮助邻人，保留着古朴的生活观与道德观。
后来，当沈从文怀着背井离乡的痛苦和对都市生活的希冀的矛盾心情，告别了养育他二十年的湘西山水，以“无产者”的身份来到北京时，身无分文，饥寒交迫，内心的凄凉、失望、烦恼自不待言，唯一的出路只有艰苦奋斗，靠拼命写作维持生活，成为一个生活在城里的“乡下人”。在此期间，沈从文亲眼目睹了城市中人的虚伪、自私、麻木和冷酷，这样的生活场景与之前纯美宁静的湘西生活大相径庭，从而在他内心深处产生浓烈的排斥和厌恶之情。沈从文毫不掩饰对都市生活的对立态度，称颂乡下人重义轻
利、又能守信自约，讲道德知羞耻，批评城里人沉湎于物质文明，贪图享受、麻木苟活的精神现状。沈从文也时时以“乡下人”自居，由此可见“乡下人”其实就是“质朴、真诚、安宁”的代名词。
正是这种身体和灵魂不断游走于自然和城市之间，使沈从文透视到世俗功利的都市世界与优美健康的湘西世界的巨大反差，完成了对于具有自由精神的人性的歌颂与生命的礼赞，也体现了他超然淡泊的人生境界和追求自由的人生理想，并用文字引领读者直视纷繁喧嚣的社会现实，不断在心灵深处构筑能令人内心纯净真挚，如神话般的瑰丽和牧歌般的悠远的诗意栖居之地。
【参考文献】
［１］沈从文．凤子［Ａ］．沈从文全集（第７卷）［Ｃ］．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２．６３．
［２］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Ａ］．沈从文全集（第９卷）［Ｍ］．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２．５．
［３］李健吾．边城——沈从文先生作［Ａ］．李健吾创作评价选集［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２００４．１８４．［４］杨洪承．民族品格的重造与审美品格的追求——论沈从文的小说创作［Ｊ］．贵州师大学报（社科版），１９９０（４）．
（责任编辑：杨晓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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