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ON CAMPUS2022年40期总第636期
霍克斯《楚辞》英译本中
香草意象翻译的美学体现
摘 要:《楚辞》中“香草意象”的翻译不仅仅是翻译理论问题,也是哲学问题,与中国古代的思维方式、思想观念、文化精神都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香草意象”的丰富内涵给《楚辞》英译带来了较大困难,本文试以霍克斯的《楚辞》英译本为例,在对《楚辞》中部分“香草意象”特征分析的基础上,鉴赏意象翻译成果中的美学体现,探讨如何运用不同的翻译方法进行“香草意象”英译才能最大程度实现文化意象传播,并期望以此引起更多的译者更加重视意象翻译。
关键词:霍克斯;《楚辞》;“香草意象”;美学体现
作者简介:徐思嘉(1998-),女,安徽芜湖人,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跨文化;朱文翌,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
一、引言
在中国文学史上百花齐放的瑰丽诗篇中,屈原以“气
往栋古,辞来切今”的骇俗之作《楚辞》蜚声文坛,卓绝千古。他采用原始风俗样式加工创造出血肉丰满的独特“香草美人”艺术典型,从而集中体现一种根底深沉、带有浓烈荆楚文化彩的“香草”情结,将原始的活力、无稽的想象、狂放的意绪、复杂的情感表现得自由而又充分,继而营造了《楚辞》瑰丽的辞采,荡气回肠的浪漫氛围。诗中江离、木兰、蕙芷、留夷、揭车、杜衡、扶桑、芰荷、芙蓉、申椒、杜若、薜荔等各不相同的“香草意象”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地域对艺术创作的影响。屈原以香草自喻,并把自然香草与人品美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与此同时,这些各不相同的“香草意象”却为翻译带来巨大的挑战和困难。一则,它们承载了丰富的语言文化信息,对文本功能具有非凡的影响力,不可不译;二则,它们所含蕴的文化信息多为汉族所特有,具有极
强的“抗译性”。
二、审美体验与翻译活动的紧密联系
美是语言的基本属性之一,而“趋美”(aesthetic wardness)也是人类语言的共性。“文学翻译的美学体现”蕴涵于这一事实之中:审美活动贯穿于翻译的全过程,首先译
者在翻译过程中是审美主体,无时无刻不面对审美客体,即原文和译文,译文产出后,一部作品被读者
首次接受,读者便成了新的审美主体,而在接受过程中读者会将译本同已经阅读过的作品进行比较,在比较中就包含着对作品审美价值的检验,读者的理解也在一代又一代的接受之链上被充实和丰富,一部译本的历史意义就是在这一过程中得以确定,它的审美价值也在这一过程中得以证实。在这一接受的历史过程中,对过去作品的再欣赏是同过去艺术与现在艺术之间、传统评价与当前的文学尝试之间进行着的不间断的调节同时发生的。《楚辞》中各种“香草意象”包含的丰富内涵不仅是语言层面的,也是文化层面的。魏理提出,在处理这些专有名词的翻译时,译者不应该仅采用学术译名,而应该去寻“与诗歌风格一致的对应词”,若这些词与汉语中所指不完全一致,那也只能顺其自然。正如他所言,“我是在翻译诗歌,不是在翻译自然史著作。”
三、霍译“香草意象”翻译中的美学体现
“意象”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个基本和核心的范畴,可以说在中国古典美学系统中处于主体地位。而“意象”理论的形成与建构经历了漫长的周期,最早可以追溯到刘勰在《文心雕龙》中的表述,“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意象”
徐思嘉 朱文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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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意中之象,是主观情理和客观形象的融合。而意象翻译之不易,主要就在于原语和目的语文化的差异性与复杂性。正如王佐良所言,“他处理的是个别的词,他面对的则是两大片文化。”
霍克斯用了将近三分之一序言的篇幅讲述自己对原文本中植物名称的翻译,足见植物翻译难度之大,意义之重要,也足以见得他本人对于真实性的追求之甚。而霍克斯在将植物名称译为英文的翻译过程中,也面临着两大难题,其一是很多中国古代传统的花名已不再使用,其二是即使是仍在使用的花名也很难在西方植物系统中到对应物。对于原诗歌中厚重繁多的意象、典故和文化背景,霍克思赞同老师韦利为西方读者提供中文诗作创作的文化、政治、经济背景的做法。他赞叹到:“韦利先生似乎很早就意识到了,如果没有为读者建起理解这些诗作的心理框架,只是单纯翻译异域的文本文字,这样做是不够的。”霍克斯在《楚辞—南方的歌》的序言中提到他捆译植物名称的几种方法。第一种是通过逐字翻译来创造新名称,其次是借用英语化的拉丁语,第三种是沿用一些广为接受的传统译名,还有用限定词加表属类的名词来指代花名。
(一)名物相符,意象持存
虽然英汉语言文化存在较大差异,但在观察植物和表达思想方面也有相通之处。直译植物术语,不仅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意象,其内涵也更易为目标语读者所接受。例如:
1.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had tended many an acre of orchids, And planted a hundred rods of melilotus.
这两句诗句喻指屈原曾经为了国家繁荣培养了一批仁人志士,在这个例子中,屈原用“兰”比喻忠臣,象征他们拥有高洁的品性和修养;而在西方的维多利亚时期,“兰”由于外形精美繁殖困难,养殖和装饰“orchid(兰花)”成了当时皇室贵族的地位象征,之后西方逐渐形成了代表美丽、优雅的兰花文化。由此可见,“兰花”与 “orchid”在表层植物名称上具有对等性,在深层意象层面上传递了相似的情感。霍克斯将“兰”译作“orchids(兰科植物)”,有助于目标读者联想到屈原借助香草表明自己芳香纯润的特质。而将“蕙”译为“melilotus”,可让人联想到“蕙”的花叶俱香,引人向往。霍克斯通过对原文的体验努力映射原意,虽然它们在字面意义上并不完全等同,但通过霍克斯的翻译,读者可以联想到屈原借助“香草意象”寄托对忠贞高洁君子品质的向往,也可较为贴切地还原屈原“比德于香草美人”的审美风范。
2.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I walked my horses through the marsh's orchid-covered margin;
I galloped to the hill of pepper-trees and rested there.
这句引自《离骚》篇,意为“让我的马漫步于长满兰花的湿地上,跑到遍是椒树的山坡上那里休憩。”“兰皋”是指长着兰草的水边高地,“椒丘”则是指生有椒木的丘陵。对于《楚辞》中多次出现的“椒”,霍克斯基本都是直接用英文中的对应词语“pepper”翻译,对比杨宪益,许渊冲的译本也是如此。“椒”在中西方文化中都存在,译者能到对应词,因此,对于指代明确、中西方共有的草木术语,采用直译可以最大限度地传达意象蕴含。
3.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But I stand where I am, twisting a spay of cassia;The longing for him pains my heart.
这一例句摘自《大司命》篇,意为“我手执编制好的桂枝在原地久久伫立,越来越思念他,愁心百结。”“桂(菌桂)”即肉桂,在《楚辞》中多有出现,如“杂申椒与菌桂兮”,“矫菌桂以纫蕙兮”等。其叶、树皮及嫩枝均带有香气,不同于更常见的锡兰桂皮“cinnamon”,“cassia” 指中国肉桂。桂皮 “cinnamon”一般用作菜肴作料,而肉桂“cassia”则以入药为主。楚人崇巫,常借助花草的性能将香气传于己身,净除邪疠,接近神灵。“桂”所具有的“益气助阳、温通经脉”的效用与南楚巫风浓厚的文化背景相契合,故而直接对应英文中的“cassia”也显得合理。
(二)特有香草,音译意译
在《楚辞》中也有较多具有神话彩,或中国传统文化中独有的植物花草。由于汉语中有很多意象在英语中无法到相对应的词语,使用其汉语拼音或与之相近的发音来翻译既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中国特的传统文化,也可以为《楚辞》增添浪漫主义彩。而有些在霍克斯看来并非关键,或差异性不太突出的文化意象,他采取了归化意译的方式,用与原诗中具有共同之处的植物名称进行替代,虽然它们在字面意义上并不等同,但却能让西方读者产生熟悉的文化联想,理解诗人对具有良好品性的植物的喜爱,以及对美的追求。
1.擥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
I pulled up roots to bind the valerian, And thread the castor plant's fallen clusters with;
这句意为持取木根绕结茝花,将薜荔刚绽放的花心联结成串。在这个例子里,霍克斯将“茝”译作“valerian”,“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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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只在古书中提到过的香味浓郁的植物。“valerian”是一种在欧洲广泛生长的植物,即为缬草,根茎肥厚,根茎及根供药用,也被用来制作香料。使用这个英文单词,译文不仅显示了“茝”芬芳和旺盛的生命力,也体现了诗人对具有良好品性的植物的喜爱与诗人的德性。将“薜荔”译为“castor plant”,“薜荔”又称“木莲”,多于陆地之上攀援树木而生,具有芬芳之气息,多能予人直观愉悦之感,且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castor plant”为“蓖麻”,是南方热带地区多年生灌木或小乔木,同样也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因此也可得出“薜荔”与“castor”在形态,药用价值都有共通之处,采用这种替换会对译文的准确度有一定影响,但也可基本保留原义,能够适应译语的语境。
2.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I shall pluck the thrice-flowering herb among the mountains,
Where the arrowroot spreads creeping over the piled-up boulders.
这个例句的释义为:我在山间寻采灵芝,山石到处堆积藤蔓缠结。“三秀”是灵芝草的别名,一年开花三次。霍克斯将其翻译成“thrice-flowering herb”,与“灵芝”准确的翻译“lucid ganoderma”并不相符,但“thrice-flowering”与“herb”的组合既传达了灵芝的生长特征,也保留了它的“香草意象”。
3.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以齌怒。
But the Fragant One refused to examine my true feelings;
He lent ear instead to slander, and raged against me.
楚辞简介
这句意在表达君主没有明察我的真情,反而轻信了谗
言而勃然大怒。“荃”是一种芳香的草本植物,生长在小溪流的岩石缝隙中,如今俗称石菖蒲,白菖,溪荪。但是,诗中所提到的“荃”,并不是实指这种植物,而是喻指楚怀王。王逸《楚辞章句》有云:“荃,香草。以喻君也,人君被服芬香,故以香草为喻。恶数指斥尊者,故变言 ‘荃’ 也。”国内学者卓振英将此处的“荃”直接译作“calamus”,并将其首字母大写以突出植物的专名化,这一译名虽准确度高,但并没有考虑到目标语读者缺乏相关历史知识,无法将“荃”与楚怀王联系在一起,因此也无法很好地传达给目标读者深层的内涵。霍克斯翻译的“the Fragant one”既表明了此处主语是为屈原笔下的君王,又蕴含了“芳香之意”,没有完全丢弃香草意象的韵味。
四、结语
在翻译活动中,如何对待这些受不同地理环境、文化传统、生活方式、历史发展等诸多因素影响形成的独特文化意象往往会对翻译的效果和目的产生巨大的影响,是译者需仔细斟酌的。译者不仅要考虑地方民族性对文化形式和文化内涵的独特诠释,也要考虑目标语读者的接受度。因此,如何处理翻译文化意
象中遇到的形式与意义难以兼顾的问题成为译者需要思考的重点。本文通过分析译者霍克斯在翻译“香草意象”时如何做到“立象尽意”,期望给正在做及未来将从事《楚辞》翻译的译者带来一定启发。在处理内涵丰富的“香草意象”时,译者在遵循可读性原则的基础上也要灵活运用各种译法,以确保译文通俗易懂。只有协调运用多元的翻译方式,才能最大程度保留典籍中重要的文化意象,让目标读者可以理解并欣赏中国的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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