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米歇尔 德塞尔托的 美学散步
张 荣
(黔西南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商务系，贵州兴义562400)
[摘 要]德塞尔托的 美学散步 具有丰富复杂的思想文化内涵，是日常生活实践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人通过散步，使城市空间变成了一个可读、可写、可改变的结构，同时也成为主体经验与记忆的投射，通过心灵与城市的交融，追求到的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种后现代的审美生存方式。
[关键词]德塞尔托；散步；日常生活；美
[中图分类号]I10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7740(2011)01-0029-03
中国当代美学家宗白华说, 散步是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行为 , 散步的时候可以偶尔在路旁折一枝鲜花，也可以在路上拾起别人弃之不顾而自己感到兴趣的燕石 。[1]1法国当代著名思想家米歇尔 德塞尔托将日常生活作为思想论述的逻辑起点，分析和阐释了主体人与城市空间之间的紧密关系。在他看来，纸质的地图再精确也无法完整地描绘出城市空间的实质，因为城市由 可见的城市 和 隐喻的空间 组成，只有通过 散步 才可以将隐喻空间挖掘出来。因此, 散步 是人综合感知生活空间的过程, 美学散步 是德塞尔托日常生活实践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完美地体现了他的日常生活美学。
德塞尔托是 我们这个时代最大胆、最神秘、最敏锐的头脑之一 [2]3，其思想跨越了哲学、社会学、历史学、宗教神学以及文化研究等众多领域，因而拥有 毫无拘束的智慧 。英国 布兰克威尔读本 (Blackwell Reader)将他与维特根斯坦、巴赫金、阿多诺、卢卡奇、杰姆逊等人一起列为当代 杰出思想家 。近年来，德塞尔托的地位逐渐上升, 日常生活实践 在国际学术界赢得广泛且持久的声誉。国内学者对其理论、思想的关注起步较晚，目前还处于初期阶段，基本停留于对作品的翻译和零星介绍层面，并没有对其进行多层面、多角度的研究和解读。鉴于此，本文尝试对德塞尔托日常生活实践的 散步 理论进行探究，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一
德塞尔托说, 一个社会是由一定的实践来构成的 [3]188，要了解这个社会、了解这个社会中的人，就要理解这个社会的日常生活、理解这个社会的生活实践。德塞尔托将人与生存、发展所必须从事的不可或缺的各种活动，包括衣、食、住、行等方面的行为作为其理论的逻辑起点，并倾向于从 实践 的角度来把握日常生活。一方面，德塞尔托承认日常生活 从内部紧密地掌控着我们的那些事物 , 每天的生活挤压，甚至逼迫着我们 [4]3，犹如机械般有节奏的单调乏味；另一方面，德塞尔托认为日常生活虽然存在着规训机制的压制，但同时也孕育了多种可能和创造性。他在 日常生活实践 中指出，日常生活中既存在着支配性的力量，也存在着对这种绝对权力的 抵制 ，存在压制、被压制及反压制。因此，日常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就变成了一种持续的、变动的、围绕权力对比的实践运作，而德塞尔托所要探讨的正是这
种 日常性本身的无限原动力 和 普通实践活动的操作性和灵活性 。[5]2
在德塞尔托看来，日常生活的实践就是作为实践主体的人相应于具体环境、具体规训机制而进行的 使用者的运作方式 。一方面，德塞尔托描述了从纽约曼哈顿111层高的世贸大楼观望城市, 人们能从中得到强烈的快感 ，因为城市就像是一幅 凝固的 、 静止的 、 粗质的地图 ，人淹没在城市之中, 等于摆脱城市的限制 成为了 想象中拥有的城市 , 身体不再被条条街道包围，不再依据不知名的规则将我们翻来翻去 , 也不再受制于种种迥异的流言以及纽约交通带来的神经过敏 。[6]91-92另一方面，他又发现了 散步于城市 (Walking in the city)能赋予城市新的特征，创造出主体意义和抗争的空间。
2011年3月第1期        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Journal of Lianyungang Teachers College
March,2011
No.1
[收稿日期]2010-12-28
[基金项目]贵州省教育厅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青年项目 德塞尔托日常生活审美化研究 (项目编号:10QN49) [作者简介]张 荣(1982-)，男，贵州兴义人，黔西南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商务系教师。
散步走出的是一种从 异质性 场所(place)到自我空间和审美生存的过程，是一种多元化的文化实践，弥漫着诗意与审美体验的意蕴。德塞尔托说，日常生活中的 故事始于地面，始于芸芸众生的脚步 ，就像 女神可以从她的脚步中被认出 [6]97，人在各种错综复杂的特定环境和空间里 行走、散步或 橱窗观望  , 将搅乱和打碎稳定的城市秩序，创造出观察、窥看城市的机会。散步开辟了新的空间，创造出传奇和故事  更重要的是，散步让稳定的城市秩序生发出自己的空间和意义。  步行在城市中，人与周遭世界相互作用，他 她就在世界中，或者准确地说他 她占有了城市空间，并转化为自己的空间，在城市空间里散步模糊了空间的界限，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传奇和故事，这种对空间的转化改写了覆盖在稳定空间之上的秩序符号 [6]97。从这个意义上讲，人利用自己的脚步对城市空间进行诠释，将散碎的街道联系在一起，连接起来的故事就构成了一个可以不断增加或删减的开放空间，这个空间是综合了视觉、听觉、触觉等元素在原有空间的基础上开辟出的新空间。脚步创造的人与城市空间的互动，更趋向于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体现了文明冲突下城市生存的日常审美观，城市空间也在这种互动中变得诗意化和富有美学意味。
可见，德塞尔托的城市散步是一个开放空间的行走，同时也 建立了一种知识模式 [6]97。城市是一种特殊的审美空间和文本，散步走出了一个不可预见的个人城市空间。通过主体人的观看和过滤来解读城市文本，强调了审美体验和审美愉悦形式的 散步 实践，探索、建构了自我空间，充满着生活的乐趣，是审美创造的理想境遇。
二
德塞尔托认为, 散步 实践走出了一个不可预见的个人城市空间，使稳定的城市空间秩序变成了一个可读、可写、可改变的开放空间。同时，他还认为 散步 实践具有连续性, 散步行动能勾起它所忽略的整体和联结部分，可以选择性地穿越空间和分裂时空 [6]101。在德塞尔托的理论视野里，散步暗示了身体与空间、身体与社会的普遍关系，经历和创造城市的散步者，无法看到仅仅存在于被给定的时间内的空间，人穿过城市空间的路线和个人旅行，将成为主体经验与记忆的投射，那是一种感性的、非线性的心灵体验，是一种以人为本的地方经验。由此，城市空间对于散步者来说，已不是一个 空洞而平板的地理坐标和地图 [6]118, 散步 实践创造出来的是一个全然不同于城市规划者预设的城市、一个与过往经验紧密相关的个人开放空间，那里有 普通实践活动的操作性和灵活性 ，也有 日常性本身的无限原动力 ，是置于传统理性规划之外的、与稳定城市秩序完全相反的城市。
日常生活审美化在德塞尔托看来，当散步者游走于城市的中心或边缘时，他可以将心灵的感觉放大、扭曲、改变，可以任意组合所看到和经历的景观，城市空间蕴含着精神的、文化的、生活的、审美的因素。 散步于城市 可以按照我们的需要去解读、去重构、去寻隐藏的主题，就像某一处细微的景象会唤起散步者的记忆一样，可以将与之相关的过去粉碎，甚至通过记忆的层叠、杂化来积极建构语言、文化、社会、政治等因素相交织的城市空间，通过身体的实践介入城市，成为审美经验与记忆的投射。例如，散步者在城市街头，儿时的梦想和童年美好的记忆被一些耳熟能详的叫卖声、吆喝声所唤起，往昔的记忆就会 像古币
一样，慢慢失去了原有刻在它上面的价值，而又被赋予了当下新的价值意义 [6]104-106。这具有符号学的意义，是日常生活的实践，它 让逝去的东西再回来 ，散步行为就变成一个与过往人生经验紧密结合的实践，这个实践具有浓厚的感性特征和美学意蕴。德塞尔托说: 将记忆带到行动，是作为一个 异质性 时刻的分层建构。 [3]218这一审美体验与散步者紧密联系的城市空间、场所之间存在着主体、心灵、城市的微妙关系，就像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 的开头所描绘的, 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 布恩地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 一样的刻骨铭心；就像普鲁斯特很多年以后，满心欢喜地回忆起自己与 小点心 马德莱纳不期而遇的经历一样。散步者用自身的实践，使往昔的记忆和审美体验在城市中辗转反复，城市在辗转反复和被理解中不再是 可见的城市 ，而成为 隐喻城市 与 可见城市 的集合，人不再被城市秩序所局限，人在城市空间中获得了审美体验和审美生存。
可见，德塞尔托通过 散步 实践来转换与整合城市空间，城市空间得以实践化，这不仅仅是出于个人心灵对人与城市关系的思考，更多的是对日常生活实践认识的觉醒。散步者利用脚步感知城市，用 散步 实践建构了一个别样的自我城市空间，这种将自己的记忆、经历、感知融为一体的过程，是一种感性的心灵审美体验，是人们追求幸福生活与审美生存的又一个途径。
三
20世纪50年代，西方学术界公认的 日常生活批判理论之父 昂利 列斐伏尔用历史学和社会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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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空间，认为空间是在历史发展中产生的，可随着历史的演变而重新结构化。他在 空间的生产 中将社会空间分为 空间实践 、 空间再现 和 再现空间 ，即感知的、构想的、生活的空间，并认为 空间的生产是经由身体开始 的。到了80年代，米歇尔 福柯注意到了空间和时间观念的关系, 空间在以往被当作是僵死的、刻板的、非辨证的和静止的东西。相反，时间却是丰富的、多产的、有生命力的、辨证的 [7]15。1984年，福柯正式发表 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 一文，提出20世纪预示着一个空间时代的到来。在德塞尔托的理论中，虽然并没有直接提到空间的概念，但是德塞尔托的 美学散步 却给空间分析带来了新颖的观察视角。人在 散步 时，通过脚步在城市间游走，利用自己独特的感受获得审美愉悦和快感，综合自身 视觉、听觉与感觉 的整体印象与城市形成互动，重构出新的自我空间。人在自我空间得到自由的确认，得到了感性的心灵审美体验，这是一种日常生活深处的美学，是人在现实生活困境中追求的审美生存。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的趋势下，人们旧的认知模式和认知地图已无法在新的城市空间获得场所认同感，人与城市空间逐渐疏离，人与城市空间互动关系逐步缺失，个体生存空间也日益异化。步履匆匆的人们在城市空间中穿行、生活，生存的压迫感、漂泊感、无归属感、无重力感愈来愈强烈，城市四周潜伏的不安、失调、动荡与破碎，成为人们心灵上的梦魔，导致人们渐渐难以确认自己的位置。德塞尔托的 散步 无疑提供了一种思考心灵、身体和城市之间关系的方法，提供了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城市人与空间
实践的集合，是当下在城市空间中寻求身心和谐统一的重要手段，是全球化语境中人们追求真实生存的另一个途径。通过 美学散步 与城市的互动来求得一种人与空间的动态平衡，使散步者寻觅到了一种真实的生存状态，这种状态与庄子的 游刃有余 遥相呼应，类似于萨特 异于其他物体的一种自在自为的存在 思想。人在城市空间怎样成为自身命运的真正主人，成为富有创造性的、独具自由个性的个人主体，德塞尔托的 美学散步 正为我们 打开可能之门 [5]8，指明前行的方向。
综上所述，德塞尔托的 美学散步 具有丰富复杂的思想文化内涵，为我们阅读城市文本和分析人的内在心灵提供了一个重要视角，成为被重新发掘的城市文化理论的源泉，对我们理解城市空间美学、日常生活美学乃至引导人走出现实生存困境、创造 诗意的栖居 的美好生活提供了广阔的视野。德塞尔托的 散步 美学，使城市空间变成了一个可读、可写、可改变的结构，同时也成为主体经验与记忆的投射，人们通过散步、通过心灵与城市的交融，获得了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种后现代的审美生存方式。
[参考文献]
[1]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2]Jeremy Ahearne,Michel de Certeau.In terpretatzon and Its 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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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versi 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4.
[7]爱德华 W 贾.后现代地理学  重申批判社会理论中
的空间[M].王文斌，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On Michel De Certeau s Aesthetic Walk
Z HANG Rong
(Department of Commerce,Southwest Guizhou Vocational&Technical College for Nationalities,Xingyi562400,China) Abstract:Michel De Certeau s aesthe tic walk contains rich and complex cultural connotations,which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prac tice theory of daily life.Urban space turned into a readable,writable and changeable structure by the way of walking,meanwhile,it beca me projections of experience and me mories of the subjects.Blending soul with urban,one may o wn a free and post-modern aesthetic way of life.
Key words:Mic hel De Certeau;walk;daily life;aesthe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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