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年2月J OURNAL OF SOUTHWEST JI A OTONG UN I V ERSI TY
F eb .2007第8卷 第1期
(Socia l Sciences)
V o.l 8 N o .1
收稿日期: 2006-01-08
作者简介: 呼叙利(1970-)，男，山东高密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训诂学、词汇学研究。E -m ai:l m arkhuxul@i 163 。
呼叙利
1,2
(1.浙江大学汉语史研究中心，浙江杭州310028;2.绍兴文理学院中文系，浙江绍兴312000)
关键词: 副词;/为0；后缀；词缀化；类推
中图分类号: H 141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9-4474(2007)01-0086-05
On the Adverbial Suffix /W ei 0(为)in Ancient Chinese
HU Xu -li
1,2
(1.R esearch C enter f or H istory of Chinese Language ,Zhejiang University,H angzhou 310028,Ch ina ;2.Chinese D e part m ent ,Shaox ing University,Shaox ing 312000,China)
K ey w ords :adverb ;w ei (为);suffi x ;affi x ation;analogy
Abstract :/W e i 0(为)is a l w ays attached to the end i n gs o f so m e m onosy llab ic adver bs in the h istory of Ch i n ese language .I n this w ay ,/w ei 0(为)beco m es a suffix but the m eani n g and function o f the m onosyllab ic adverb re m ai n the sa m e as before .Th is k i n d of /w ei 0(为)is a su ffi x and probably derives fro m the verb /w ei 0(为).
/为0常附着在表程度、情态、比较、频率、范围等意义的单音副词后，如/最为0、/极为0等。这类/为0意义虚化，如/最为长久0即/最长久0,/极为困乏0即/极困乏0等。它与前面的单音副词结合，音节上在/为0后停顿，如/最为/长久0等。/为0后的词语是形容词性或动词性的，能够做谓语，单音副词能够直接修饰/为0后的词语，单音副词/~0和其对应的/~为0句法功能是等价的。/为0的功能是把单音副词双音化，以调节语句的韵律，顺应古代汉语词汇双音化的趋势。从这三个方面即可判定/为0是单音副词的后缀。太田辰夫就认为/为0是副词的后缀，并列举了/最为，尤为，稍为，较为0四个词语112
。
后缀/为0可能是由动词演变而来的。/A +为
+B 0是古汉语表陈述和判断的常用格式，副词常加在/为0前。动词/为0虚化为词缀，和词语/B 0的句法功能有关；作为单音副词后缀，则与汉语的双音化趋势有关。/B 0是名词性词语时,/为0的表述功能不可缺少，因而不会虚化。/B 0是动词性或形容词性词语时，因为动词性和形容词性词语具有表述性，可以
直接陈述或判断，导致/为0意义虚化和表述功能丧失，就有演变成词缀的可能;/B 0是双音节时，汉语/2+20的音节模式最自然也最有优势，这就促使/为0与前面的单音副词/A 0结合并凝固成/~为0。如:
(1)其属小大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为大国。(5史记#大宛传6)
例(1)中/大国0是名词性词语,/为0具有表述
第1期呼叙利副词后缀/为0例释
功能，与/大国0组合，进行陈述和判断，但音节上有前附的趋势。名词性词语前面的/为0意义和功能不会虚化。
(2)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5史记#五帝本纪6)
例(2)中/暴0为形容词，具有表述性，导致/为0的意义和功能虚化,/蚩尤最为暴0相当于/蚩尤最暴0,/为0可能会演变成词缀。
(3)妙选廉干、深知水利之人，专职其任，量存员数，频为巡视，谨其防护。(5元史#河渠志二#黄河6)
例(3)中/巡视0是动词，具有表述性,/为0意义和功能虚化，与/频0组合成/频为0。
/
B0是动词性词语时,/A+为+B0格式可能与介词/为0省略宾语的格式同形。杨伯峻5古汉语虚词6:/-为.，繁体作-.，有平(阳平，第二声)、去(第四声)二声。作实词和连词、语气词，读平声；作介词，都读去声。0122根据古汉语声调演变规律可以断定，动词/为0在5广韵6读/支韵，薳支切0，介词/为0在5广韵6读/寘韵，于伪切0。/为0的词缀化是一种语法化过程，根据语法化理论，一个语言要素在语法化过程中，它的语言形式是不会改变的，语音形式也是一种语言形式，因此可以断定读平声的词缀/为0是由动词/为0演变而来的，这也就排除了其从介词/为0演变而来的可能(在/A+为+B0格式中的/为0只有作动词和介词两种可能)。
由于类推规律的作用,/为0的后缀用法不断得到巩固，单音副词附加后缀/为0顺应了词汇双音化的趋势。志村良治认为:/在副词复合化的现象中，最活跃的是词尾化。这给副词词汇带来很大的变化。0132/从整体上看，中古时期-~自.-~为.-~在.-~地.-~来.-~然.-~经.-~复.-~是.等词尾化的现象极为明显。0132
下面选择一些比较常用的/~为0分类例释，限于篇幅，每个词语选择两个例证，并在必要时把/~为0和/~0作简单比较，通过比较，可以更好地认识/~为0的副词后缀性质。
一、表程度
(一)表程度重
1.大为
(1)法钱不立，吏急而壹之乎，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5汉书#食货志下6)
(2)荣闻所启不允，大为恚恨。(5魏书#尔朱荣传6)
/大为0即/大0、/很0义，如/大为恚恨0即/大恚恨0义。
比较：粲以父不预王爵，大恚恨，十余日闭门不朝。(5北齐书#尉景传6)
2.极为
(3)皆好车马衣服，其自奉养极为鲜明，而亡金银锦绣之物。(5汉书#王吉传6)
(4)齐性奢绮，尤好军事，兵甲器械极为精好。(5三国志#吴书#贺齐传6)
/极为0即/极0、/很0、/非常0义，如/极为鲜明0即/极鲜明0、/非常鲜明0义。
3.甚为
(5)迫劫万民，夭杀无罪，烧残民家，掘其丘冢，甚为暴虐。(5史记#吴王濞列传6)
(6)畅随宜应答，甚为敏捷，音韵详雅，魏人美之。(5宋书#张畅传6)
/
甚为0即/甚0、/很0义，如/甚为敏捷0即/很敏捷0、/非常敏捷0义。
4.至为
(7)又惟机密端首，至为尊要，复非臣香所当久奉。(5后汉书#文苑传#黄香传6)
(8)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频于危殆。(5三国志#魏书#邓艾传6)
/至为0即/很0、/非常0义，如/至为艰险0即/很艰险0义。
5.颇为
(9)汉世方之匈奴，颇为衰寡，而中兴以后，边难渐大。(5后汉书#西羌传#论6)
(10)是时邵陵王纶、湘东王绎、武陵王纪并权侔人主，颇为骄恣。(5隋书#五行志上6)
/颇为0即/颇0、/很0、/非常0义，如/颇为骄恣0即/颇骄恣0、/非常骄恣0义。
比较：行恭少颇骄恣，文遥令与范阳卢思道交游。(5北齐书#元文遥传6)
(二)表程度轻
1.较为
(11)余甚喜其说为近于儒，而劝世较为亲切。(明谢肇淛5五杂俎#地部二6)
(12)庚午，福建试文无足取者，独七名徐明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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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8卷
较为简凝。(清杨士聪5玉堂荟记6卷下)
/较为0即/略微0、/稍微0、/比较0义，如/较为亲切0即/较亲切0、/稍微亲切0义。
比较：但其知处不及门人知得较亲切。(宋黎靖德编5朱子语类#论语#宪问篇#莫我知也夫章6)
2.小为
(13)操之所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及离间人骨肉，以为酷耳。(5三国志#吴书#诸葛瑾传6)
(14)唯苟颓小为短劣，姿望亦不逮之。(5魏书#神元平文诸帝子孙传6)
/
小为0即/稍微0、/略微0义，如/小为短劣0即/稍微短劣0、/略微短劣0义。
3.微为
(15)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5三国志#魏书#王粲传6)
(16)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5宋书#刘穆之传6)
/微为0即/略微0、/稍微0义，如/微为繁富0即/稍微繁富0义。
4.稍为
(17)必命起居郎、起居舍人执笔立于殿侧，以纪时政，故5文宗实录6稍为详备。(5宋史#扈蒙传6)
(18)其子承裕，以直内撰玄文，亦得赐，稍为出格。(明沈德符5万历野获编#勋戚#戚里肩舆之滥6)
/稍为0即/稍微0、/略微0义，如/稍为详备0即/稍微详备0、/略微详备0义。
二、表情态
1.难为
(1)苟乖其时，难为经略，虽兵食倍多，则万全无必矣。(5宋书#谢灵运传6)
(2)太祖以仲密所据辽远，难为应接，诸将皆惮此行。(5周书#李远传6)
/难为0即/难0、/难以0、/难可0义，如/难为应接0即/难应接0义。王锳认为:/难为，等于说-难以.,-为.字有虚化为后缀的趋势。0142
比较：两镇并力，讨除虑难应接，诏朝臣议其可否。(5旧唐书#王廷凑传6)
2.诚为
(3)臣未有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5后汉书#阴兴传6)
(4)伯父仪服诚为美丽，但恨不昼游耳。(5魏书#裴叔业传6)
/诚为0即/确实0、/的确0义，如/诚为美丽0即/的确美丽0义。
3.实为
(5)夫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养。(5后汉书#杨震传6)
(6)旋军广农，务行德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愿深采察。(5三国志#蜀书#张嶷传6)
/实为0即/实在0、/的确0义，如/实为不晚0即/实在不晚0、/的确不晚0义。
4.轻为
(7)丞相王嘉轻为穿凿，亏除先帝旧约成律。(5后汉书#梁统传6)
(8)州县牌额，率系于吉凶，以故不敢轻为改易。(宋洪迈5容斋续笔#州县牌额6)
/轻为0即/轻易0、/轻率0义，如/轻为改易0即/轻率改易0义。
比较：君明臣忠，谟谋深博，犹因循旧章，不轻改革。(5后汉书#梁统传6)
三、表比较
1.最为
(1)燕外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5史记#燕召公世家#太史公论6)
(2)其后五伯更帅诸侯以尊周室，故周于三代最为长久。(5汉书#地理志下6)
/最为0即/最0义，如/最为长久0即/最长久0义。
2.更为
(3)既不爱民，务行威势，所在骚扰，更为烦苛。(5三国志#吴书#陆凯传6)
(4)至开元初，沙门一行又增损其书，更为详密。(5旧唐书#天文志下6)
/更为0即/更0、/更加0义，如/更为详密0即/更详密0、/更加详密0义。
比较：铜人惟有正背左右人形，此则兼及侧伏，较更详密。(5钦定四库全书总目#医家类一#明堂灸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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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期呼叙利副词后缀/为0例释
3.愈为
(5)聘诸贤良以为掾吏，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5汉书#王莽传6)
(6)其理愈为精深，而佛教始大行于中国矣。(明何良俊5四友斋丛说#释道一6)
/愈为0即/愈0、/更加0义，如/愈为精深0即/愈精深0、/更加精深0义。
四、表频率
1.屡为
(1)先时，秦州城人屡为反覆，暹尽诛之，存者十一二。(5魏书#京兆王传6)
(2)先是，吐谷浑及党项羌屡为侵掠。(5隋书#阴世师传6)
/屡为0即/屡0、/多次0、/屡次0义。如/屡为侵掠0即/屡侵掠0、/屡次侵掠0义。
比较：棣邻于郓，贼屡侵逼。(5旧唐书#曹华传6)
2.数为
(3)先是，州人杨松柏、杨洛德兄弟数为反叛，游至州，深加招慰。(5魏书#崔挺传6)
(4)椿自以数为反覆，见宁等之死，意常不安。(5魏书#斛斯椿传6)
/数为0即/多次0、/屡次0义，如/数为反覆0即/屡次反覆0、/多次反覆0义。
3.频为
(5)死亡之余，雉菟逃窜，南入宋界，聚合逆党，频为寇掠。(5宋书#索虏传6)
(6)妙选廉干、深知水利之人，专职其任，量存员数，频为巡视，谨其防护。(5元史#河渠志二#黄河6)
/频为0即/多次0、/频繁0义，如/频为巡视0即/频繁巡视0义。
五、表范围
1.悉为
(1)从今之后，宜自上导下，悉为薄葬。(5旧唐书#封伦传6)
(2)又请出宫中长物助边费，凡他司之领财利者，悉罢还度支。悉为施行。(5宋史#晏殊传6) /悉为0即/悉0、/全0、/全部0义，如/悉为施行0即/全施行0、/全部施行0义。
比较：入觐，陈利弊五事，悉施行。(5明史#葛浩传6)
2.广为
(3)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5后汉书#郎顗传6)
(4)京师之兵既少，必须使使者四出，大加召募，广为拣选。(5宋史#兵志八#拣选之制6) /广为0即/广泛0、/普遍0义，如/广为拣选0即/广泛拣选0义。
上面每组中的第一个例证的选取在保证典型的前提下遵循时代较早的原则。这样，从例证就可以发现,/~为0的用法在汉代如5史记6、5汉书6等文献中就已经萌芽，在东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献如5后汉书6、5三国志6、5宋书6、5魏书6中，如/大为0、/极为0、/颇为0等多数/~为0的使用已经很成熟、很普遍，说明/为0的后缀性质在中古汉语中已经确定。朱庆之先生对中古时期佛经文献语言的研究成果也证明了这一点。他说/为0,/主要用在单音节副词之后，也可以用在动词之后构成该词的双音节形式。0152朱先生列举的副词性词语有/大为、当为、极为、即为、竟为、今为、空为、轻为、甚为、悉为、相为0152。因此，可以认为/为0由动词演变成单音节副词后缀的过程是和汉语词汇的复音化过程密切相关的，复音化趋势是/为0词缀化的内在动因。从文献的用例看，这个词缀化的过程大约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完成。
从例证还可以发现，有些/~为0在早期的文献中不见用例。如/较为0，在明清的文献中才开始出现；如/妥为0，在今人的著作中才有使用。时代较晚的/~为0的产生往往是由于类推规律的作用。如/绝为0:
(5)伏以回鹘种落，人素非多，校於突厥，绝为小弱。(唐杜牧5樊川文集#上李太尉论北边事启6)
(6)叙次之后先，以东面三门、南面三门、北面二门各署其新旧之名，以提纲领。体例绝为明晰。(5钦定
四库全书总目#地理类三#洛阳伽蓝记6) /绝为0一词在秦汉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献中不见用例，中晚唐才出现，且单音副词/绝0不能和单音节或双音节的动词和形容词搭配，这说明/绝为0不可能是通过词缀化而来的，只能是由于类推规律的作用而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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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8卷
词缀化和类推在/为0演变成/~为0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和发挥作用的时间都是不同的。词缀化使动词/为0演变成了单音副词后缀，从而确定了/~为0的性质，这个过程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完成；而类推使能和词缀/为0结合的单音副词的范围不断扩大，从而进一步巩固了/为0作后缀的用法，类推规律应该在词缀化过程后期就已经发挥一定作用，并且在词缀化过程结束后发挥主要作用。
以上通过例证说明了/为0作为单音副词后缀的用法的普遍性，并初步探讨了/为0词缀化的句法条件、语音条件以及单音副词后缀/为0的历史来源，以及类推规律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和发挥作用的特点，它启发我们进一步加强对某种词缀和某类词结合的内在历史理据的研究。
/~为0在汉语史上使用较普遍，如/大为0、/颇为0、/最为0、/甚为0、/稍为0、/广为0、/极为0等至今还在广泛运用，但目前多数词典缺少系统收录，专门讨论的文章也不多见。搞清这类/为0在汉语史上的基本
状况，动词/为0演变的句法、音节条件，对了解古汉语附加式构词的面貌、加强有关词缀的深入研究、完善词典编纂等都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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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王锳.唐宋笔记语辞汇释(修订本)1M2.北京：中华书局,2001:128.
152朱庆之.佛典与中古汉语词汇研究1M2.台北：文津出版社,1992:155,155-157.
(责任编辑：武丽霞)
(上接85页)
归仁0的/之0一样看待，而/寡君以为戮0却构不成语义上的主谓关系，不能和/民归仁0同构。如把/以0看作连词，那么就可换为/而0，但/之而0或/之而为戮0，都不能构成该句要求的语义结构。
据此，我们坚持认为朱注/-之以为戮.，同-以之为戮.0的讲法是几种讲法中唯一正确的。
注释:
¹据郭庆藩疏：役，弟子。知者，仁者，庚桑皆远之，去之。
拥肿：淳朴之人；之与居:(庚桑)与之(拥肿)同居。鞅掌，自得率性之人；之为使：供其(庚桑)役使。
º笔者按：之，指代/道0。之以，同/以之0。以道，因为道。»笔者按：之，指代/贤难0。之以，同/以之0。以贤难，因为求贤难。汪继培笺:/程本-以.上并有-所.字，误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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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武丽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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