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郭沫若《女神》中的积极浪漫主义
《女神》是郭沫若的第一部诗集,郭沫若就是凭借这本诗集震撼了整个诗坛乃至奠定了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的。
无论就思想内容还是从艺术质量上来说,《女神》都是“五四”新文学运动中影响最大,成就最高的一部诗集,不仅充分显示了诗歌革命的实绩,而且开创了一代诗风。
《女神》的基本内容,是对旧世界的深刻诅咒和对新世界的热烈向往,是对祖国的无限热爱与眷恋,对生我养我的地球于劳动人民真挚由衷的赞美讴歌,对古往今来一切革命者与先贤烈士的无比崇敬,是对自然,对科学,对近代文明,对“人”包括自我的热烈赞颂。《女神》中诗歌的形式多为打破束缚、不拘一格的自由体,而其艺术风格则是狂飚突进、火山爆发式的革命浪漫主义。气势恢弘,格调雄浑、昂扬,不仅富有感染力,而且具有强大的震撼力。
我们不妨把积极浪漫主义拆分为时代精神与浪漫主义的结合。
一.时代精神
五四时期的郭沫若是一个激进的革命民主主义者,有着强烈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要求,《女神》的内容和形式与“五四精神”正相合拍。郭沫若感受到了在20世纪初,伟大的五四运动中,祖国的新生和中华民族的觉醒。
毫无疑问,诗人是具有强烈爱国主义精神的。《女神之再生》是象征着中国当时的战争的状况,“共工象征南方,颛顼象征南方,想在这两者之外,建设一个第三中国——美的中国,表明了“光明同黑暗底战争”,发出了“我们要去创造个新鲜的太阳”的热情呼唤,并且坚信通过斗争,一定能使“光明更生”、“宇宙更生”。在《炉中煤》中,诗人把拥有一颗火热爱国心的自己,比成炉中烧黑了的炉中煤,深爱着“年轻的女郎”——祖国。这种爱国的热情在《凤凰涅磐》中也有集中体现。它宣告着在五四开辟的新时代里,世界上最古老的中华民族(凤凰)正经历着伟大的涅磐,终将在“死灰中复生”。诗中“凤歌”“凰歌”以低昂悲壮的葬歌结束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凤凰更生歌”以热诚和谐的欢唱预示着“光明”“新鲜”“华美”“芬芳”的新时期的到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郭沫若通过《女神》喊出了当时时代变革的最强音。
郭沫若诗
《天狗》写于郭沫若新诗创作的爆发期,1919年的下半年和1920年的上半年,那时,正是他情感最炙热的时候。这首诗的艺术风格是强悍,狂暴,紧张的。一开始诗人便自称是“天狗
”,可以吞月,吞日,吞一切星球,而“我便是我了”则是自我表现所带来的自豪感。《天狗》是诗人在五四精神下对自我个性解放的赞歌。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第一次人的自我价值得到肯定,人的尊严得到尊重,人的创造力得到承认。
《女神》在表现自由的同时也表现出了十分的反抗精神,比如《匪徒颂》中异常激进地把一切政治革命,社会革命,宗教革命,学说革命,文艺革命,教育革命中有杰出贡献的进步人士称为匪徒来赞美,正体现了这种激进的反抗精神。
诗人极力推崇的创造精神,也是五四时期鲜明的时代精神。“创造哟!创造哟!努力创造哟!人们创造力的权威,可于神祇比伍!不信请看我,看我这雄伟的巨制吧!便是天上的太阳,也在向我低头呀!”这里,人的创造力被诗人无限地夸大赞美。
《立在地球边上放号》中“提起他全身的力量来要把地球推倒”“不断地毁坏!不断地创造!不断地努力哟!”“力的绘画,力的舞蹈,力的音乐,力的诗歌,力的律品哟!”这里,一句句的力量,全都是彻底的,不妥协的,战斗的,雄强的民族精神。
二.浪漫主义
尽管郭沫若当时在理论上没有提倡浪漫主义,但是,他所提倡的“自我表现”和表现主义有一致的方面,而表现主义和浪漫主义又有某些共同之处。因此,《女神》就成为一部艺术个性非常突出的浪漫主义诗集。
郭沫若在《女神》中表现出的独特的浪漫主义有以下一些特征。
1.表现自我。《凤凰涅磐》中的“凤歌”“凰歌”实际上都是诗人自己在歌唱。《我是一个偶像崇拜者》,我崇拜一切,而我又“崇拜我”“我又是偶像破坏者”,歌颂了对旧社会,旧传统的破坏和革新、创造精神。特别是在《天狗》中,诗人把自己比作“天狗”,他把日、月、星球、全宇宙都吞了,“我”便成了“月底光”“日底光”“一切星球底光”“全宇宙Energy的总量”!这个“自我”,就是宇宙的化身了。“自我表现”,不仅是郭沫若对诗的基本观点,也是他“五四”时期文艺思想的核心。《女神》是郭沫若“自我表现”这一文艺思想的体现。《天狗》、《日出》、《晨安》、《立在地球边上放号》、《我是个偶像崇拜者》、《太阳礼赞》等,都是张扬自我,讴歌自然,并把自然界和本体相结合的典范之作。与同一时期的诗人们相比较,就张扬个性、表现自我这一点来说,无论是谁都不能与郭沫若相匹敌的。
2.歌颂自然。诗人把整个大自然都作为自己的抒写对象,宇宙地球,日月星辰,山岳海洋,
风云雷雨,草木飞禽,大自然被充分人化,地球成了母体。在《地球,我的母亲》中,他把地球说成是自己的母亲,表达了对地球无限的敬爱,并且他还说“我羡慕你的孝子,田地里的农人!他们是全人类的保姆,你是时常地爱抚他们”“我羡慕你的宠子,炭坑里的工人!他们是全人类的普罗美修士,你是时常地怀抱着他们”。多么淳朴的对地球之爱、对劳动人民之爱啊!《晨安》向地球上的一切,山河、海洋和人类文明建设,一口气问了28个“晨安”,表达了诗人热爱自然,热爱地球,热爱世界的丰富情感,显示了其无比伟大的气概。自然和人类物质文明本来是对立的,但是诗人却以自己强烈的主观精神把它们统一了起来。
3.形式自由。这是一方面的观点,认为郭诗的形式倡导绝对自由。诗篇长短不一。如《蝉鸣》只有三行,而《凤凰涅磐》则有三百八十五行。句法十分多样,节奏鲜明,在白话文中夹杂不少外语。这些都表明诗人在形式上不受任何束缚,只要求最大限度抒发自己的激情。另一方面的观点是,每首诗的节数,诗节的行数,每一诗行的字数都不固定,压韵没有统一的规律,但在每一首诗中,却要求格律的某种统一。诗的形式确实做到了极端的自由,但是诗中多次出现的排比与复沓,以及每节不规则压韵,又形成了相对的和谐。总之,对于《女神》中诗歌形式自由这一点,论谁都是没有疑义的。
三.积极浪漫主义
郭沫若作品《女神》中突出的时代精神和浪漫主义,可以归纳为积极浪漫主义或者说是革命浪漫主义。
郭沫若是创造社的代表,被公认是创作社的领袖人物,不仅创造力旺盛,作品众多,而且率先提出了“革命文学”的口号。他曾写过《革命与文学》一文中就说:“文学是革命的先驱,在革命的时代必然有一个文学上的黄金时代。文学和革命是一致的,并不是两立的。”浪漫主义思潮便是以郭沫若和创造社为代表的,前期创作社旗帜鲜明地提倡浪漫主义。他们浪漫主义文艺思想的核心,是对于感情的强调。他们认为,感情是文学的本质。郭沫若说:“文艺本是苦闷的象征,无论表现个人也好,描写社会也好,替全人类代白也好,主要的眼目,总要在苦闷的重围中由灵魂深处流泻出来的悲哀,然后才能震撼读者的魂魄。文学是精赤裸裸的人性的表现,是我们人性中一点灵明的清髓所吐放的光辉。”他又在《论国内的评坛及我对于创作上的态度》一文中说道:有人说:“一切艺术是完全无用的。”这话我也不承认。我承认一切艺术,虽然貌似无用,然而大有用焉,它是唤醒社会的警钟,它是招返迷羊的省箓,它是澄清河浊的阿胶,它是鼓舞革命的醍醐,它的大用,说不尽,说不尽。
郭沫若还指明了浪漫主义的一个根本内容:自我表现。这也就是《女神》这部作品的一个突
出特点。他是这样解释他的积极浪漫主义理论的。“20世纪是理想主义复活的时候,我们受现实的苦痛太深了。现实的一切我们不唯不能全盘肯定,我们要准依我们最高的理想去否定它,再造它,以增进我们全人类的幸福。半冷不热,不著我相,只徒看病不开方的自然主义已经老早过去了。”这里把“理想主义”和“自然主义”相对立,显然这“理想主义”指的是浪漫主义。在他的《自然与艺术——对于表现派的共感》一文中他就说道:“艺术家不应该做自然的孙子,也不应该做自然的儿子,是应该做自然的老子!”他反对自然主义的“只徒看病不开方”,正是提倡浪漫主义要向人们预示未来的走向,也即从作家“最高的理想”出发,从“增进我们全人类的幸福”出发,去“再造”现实。至于“否定”现实,那当然是指反抗现实的一切压迫与束缚。反抗精神和理想主义,向来是积极浪漫主义的必具内容。这样,在郭沫若的举起的积极浪漫主义旗帜上,我们看到了“自我表现,反抗黑暗,追求理想”十二个大字。
郭沫若是一个偏于主观而又外向的抒情诗人,热情奔放,才思敏捷,幻想丰富而又奇特,对外在事物(无论是社会还是自然)的感受特别强烈,且易受刺激与拨动。他自己就在《论国内的评坛及我对于创作上的态度》一文中说道:“我是一个偏于主观的人,我的朋友每向我如是说,我自己也承认。我觉得我的想象力实在比我的观察力强。我自幼便嗜号文学,所以我便借文学来以鸣我的存在,在文学之中更借了诗歌这支芦苗。我又是一个冲动性的人,我的
朋友每向我如是说,我自己也承认。我回顾了我所走过了的半生行路,都是一任我自己的冲动在那里奔驰;我便作起诗来,也任我一己的冲动在那里跳跃。我在一有冲动的时候,就好像一匹奔马,我在冲动窒息了的时候,又好像一只死了的河豚。”在《女神》里,郭沫若就是以这样高昂的火焰般的激情,彩浓烈、音调铿锵有力的诗的语言,将“五四精神”作了最好最充分的诠释,同时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诗人自身的艺术个性。
桑逢康在《郭沫若精选集》的序《新文学的一面旗帜》中就这样评论到:
他是涅磐的凤凰,他是飞奔狂叫燃烧的天狗,他是破坏一切偶像的偶像崇拜者。他是炉中的煤胸中的心灯。
他的血和海浪同潮,他的心和日火同烧。
地球是他的母亲,劳者是他的爹他的恩人。
他要创造个新鲜的太阳,他全身心要化为光明流去。
他创造尊严的山岳、宏伟的海洋,创造日月星辰,驰骋风云雷雨。
他努力地诅咒着旧世界,热烈地向往着新世界。
他歌颂真正的“匪徒”,赞颂胜利的死。鞭笞游闲的尸和淫嚣的肉。
他的诗魂在地球边上放号,在梅花树下醉歌,在笔立山头展望,在夜步十里松原,在电火光中,在演奏会上。
总而言之,他效法造化底精神,自由创造,自由地表现自己。
这样的诗作无疑会受到人们的欢迎,这样的诗人无疑会受到人们的称赞。闻一多先生在他的《女神之时代精神》中曾这样评价道:“《女神》真不愧为时代底一个肖子”。它的价值也在于,它为新诗的发展提供了艺术表现的多种可能性。而《女神》中体现的积极浪漫主义,也确实为以后的新诗发展乃至文学发展提供更多选择的道路。
外汉1班
赵淼淼
10082710126
200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