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宾结构中直接宾语数量词的隐现规律考察
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形式和语义,从动词和间接宾语语义特征方面考察双宾结构中直接宾语前数量词的隐现规律,认为只有在典型的双宾结构中,即动词中含有固定的“给予义”,间接宾语在有定性高的人称代词或专有名词的条件下,直接宾语前的数量词才可以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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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双宾结构比较复杂,广义的双宾结构范围广。本文考察的双宾结构为典型双宾结构即给予类双宾结构,如无特殊说明,双宾结构就指给予类双宾结构。本文在研究中只考察现实句中的双宾结构,非现实句中的双宾结构暂不考察。
广义双宾结构中直接宾语以带数量词最为常见,但是有的类型中一定要带数量词,否则不成立,或不自由,有的类型中既可带也可不带数量词,有的一定不能带数量词。这个问题早就引起了不少的学者的注意(朱德熙,1979;马庆株,1983,陆俭明,1988),但是学者们并没有达成共识。给予类双宾结构是典型的双宾结构,它的情况最为复杂,有的情况下直接宾语前
一定要有数量词,有的情况下既可以带数量词,又可以不带数量词,本文立足语料,归纳给予类双宾结构中直接宾语前数量词隐现情况,并探讨在不同情况下,其内部动词和间接宾语的
语义特征以及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从而考察双宾结构中直接宾语前数量词的隐现规律。
二、直接宾语前带数量词时的情况
直接宾语前可带可不带数量词,是指直接宾语前可以带数量词,如果不带数量词它不仅在语义上成立,而且也不影响它的句法功能,仍能独立成句,在句中是自由的。如:
(1)干爹送了我们画,他说……(北京大学语料库)
(2)给我钥匙,我开门!王得胜给了他钥匙,牛村长却左开右开开不了门锁,气得高声叫骂……(张发亮《牛镇长纪略》)
(3)老佛爷当着众人的面儿赏了我敬事房“笔帖式”之职。(赵《敬事房》)
(4)前些日子,我给人六儿打托,他下货,分给我人份儿,也算是比向过路繁荣爷们伸手
讨的钱多。(林希《铁路警察》)
这些例子中直接宾语前没有数量词和有数量词时句法功能是一样的,它们都是自由的,都能够独立成句。可见在实际语言运用中虽然直接宾语前绝大多数都带上了数量词,但是并不都是必须的。
(一)直接宾语前带数量词时动词的语义特征
1.固有给予义动词和非固有给予义动词
这类典型的双宾结构中,动词都有“给予”的语义特征。朱德熙(1979)把能够进入句式“NS+V+给+N+N”中和“NS+V+N+N”的动词归为一类,认为此类中的动词包含了一个共同的语义成分“给予”。他根据动词形式上是否需要紧跟“给”,把动词分为固有给予义动词和非固有给予义动词,后者的给予义是句式临时赋予的。
2.关于双宾结构中的“V给”
李炜(1993)认为,“V给”中的“V”与“给”结合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实体,我们把“V给”整个
看作是一个复合式的给予动词(龚千秋,1983;刘丹青,2001)。很明显,“V给”作为一个整体,也都明显包含给予义。
我们把固有给予义动词,和它们所形成的“V给”类动词叫典型给予动词,不包含固有给予义的动词和“给”形成的“V给”式复合词叫非典型给予动词。直接宾语前带数量词时,动词既可以是典型的给予动词又可以是非典型的给予动词。
(二)间接宾语的语义特征
1.我们在陈平(1987)、方梅(1993)研究的基础上考察双宾结构中间接宾语在指称上的有定性要求。双宾结构前带数量词时,间接宾语的词汇形式既可以是有定性高的,也可以是有定性低的。如“扔给他一支烟”“塞给小陈几支香蕉”“送父亲一块表”中,“他”是代词,“小陈”是专有名词,“父亲”是称谓词,它们都在有定性连续统的左端,有定性高。
2.在我们搜集的语料中,间接宾语的词汇形式为“这/那”+(量词)+名词”、领属性定语+名词、“每”+(量词)+名词、同位性定语+名词(刘街生,2004)的也比较多,它们的有定性低于人称代词和专有名词,在有定性连续统中居于中间位置。如:
(5)“往哪儿开?”“屋里开。”“违令违令,罚酒。”众人七手八脚灌了那个要去石河子服役的家伙一杯。(王朔《我是狼》)
(6)……赔钱了,赔了俺家一千万块,你眼气了是不是?(马其德《愤怒的小凉河》》)
(7)罗曼如果有时间,就扔给那女人一百元钞票,然后像租赁一样把孩子抱走,他爷儿俩就可以玩一个晚上。(王松《天才罗曼》)
(8)我们一行十五人被安置在一溜北屋里,管区提供每人一张单人床一领苇席,东房划给我们一间当伙房。(晓苏《中国爱情》)
(9)谁能想到这件新鲜事倒给了县委书记李峰一个台阶,他到大赵庄来了。
上面例(5)、例(7)中,间接宾语是“那”+(量词)+名词的形式,例(8)是“每” +(量词)+名词的形式,例(6)是领属性定语+名词的形式,例(9)是同位性定语+名词的形式,这些词汇形式都居于有定性连续统的中间位置。可见,这种有定性稍低的词汇形式在直接宾语前有数量词的情况下也可以充当间接宾语。
3.除了以上主要形式外,间接宾语少数可以是有定性弱的光杆名词。如:
(10)有工作人员上来扔给主持人一块红布,然后急忙退出。(王朔《许爷》)
(11)林饺子回敬了买卖人一笔不少的钱,买卖人拿着钱喜喜欢欢地走了……(曾明了《生死界》)
(12)末了递给客人一支上等好烟。(奚青《天有病,人知否》)
但是,这类用例中的光杆名词一定要是有定的,否则该双宾结构就不是自由的,就不能表达完整的给予事件。
(13)你送人几盒廉价香烟,得到的回赠可能是一整张藏狐皮。(陈世旭《青藏手记》)
比较例(10)与例(13),动词都是典型给予义的动词,直接宾语都是数量名结构,但“送人几盒廉价香烟”是不自由的,它后面要有后继句,而例(10)是自由的,这种差别就是间接宾语无定性所致。而像“一+(量词)+名词”这种无定性的词汇形式一般是不能出现在给予类双宾结构中间接宾语的位置上的。
从以上可以看出给予类双宾结构间接宾语一定要是“有定”的,既可以是有定性高的词汇形式,也可以有定性低的词汇形式无定性词汇形式不能出现此位置上。
三、直接宾语前不带数量词时的情况
双宾结构直接宾语带数量词时总是自由的,但当动词和间接宾语满足一定的条件后,直接宾语前不带数量词也是自由的。下面考察直接宾语前不带数量词情况下动词和间接宾语的特征。
(一)直接宾语前不带数量词时动词的语义特征
据我们搜集的语料,直接宾语前可以不带数量词的给予类动词有:给、送、赏、交、教、告、赋予、授予、递给、换给、寄给、借给、分给、发给、教给、传给等。如:
(14)她给了我她的名片。(常止《天隔》)
(15)你从联合国回来送了我饼干和糖,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北大语料库)
(16)老佛爷撑的赏他四品顶戴。(赵《敬事房》)
(17)你赋予了我活力。(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18)张家口市委和市政府授予他“4033”工业工程金牌……(张卫、牛建海《中国化工界后起之秀孙小川》)
以上例子中的动词“送”“赏”“交”“给”“赋予”“授予”,都是固有给予义动词,即典型给予动词,它们词汇义中都含有“给予”义。
(19)陆建设怒不可遏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差点摔倒,旁人一把扶住他,递给他拐杖。(池莉《你以为你是谁》)
(20)前些日子,我给人六儿打托,他下货,分给我人份儿,也算是比向过路繁荣爷们伸手讨的钱多。(林希《铁路警察》)
例(19)~(20)中的动词,是固有给予义动词和“给”形式的的复合式动词,也是典型的给予动词,它们所在的双宾结构中的直接宾语可以不是数量名形式。
非典型的给予动词所在的双宾结构中的直接宾语前是一定要有数量词的,没有数量词它们就是不自由的。如:
(21)士杰出倒是叫好,比文传还高兴,在酒宴上带头起哄,强行灌了文传不少酒,最后还跟可敏敬了一杯。(林裕翼《春雨》)
(22)摊主拈给芒种一角钱,芒种接了,又来到一个卦摊儿前。(张石山《窑洞法庭》)
(23)以后这一个月里,他见了唐小七八次,写给她十几封信,唐小也回了五六封。(钱钟书《围城》)
以上例(21)中的动词“灌”是非固定给予义的动词,例(22)~(23)中动词“拈给”“写给”是这些非固定给予义动词与“给”所形成的复合给予动词,它们都是非典型给予动词,它们所在的双宾结构中直接宾语一定是数量名形式,直接宾语前没有数量词虽然语义上成立,但是句法功能上是不自由的。“灌了文传酒”“拈给芒种一角钱”“写给她信”都是不自由的。
(二)直接宾语前不带数量词时间接宾语的语义特征
双宾结构在直接宾语前数量词隐去的条件下要保持其句法功能的自由性,则要求动词是典型给予动词。此外,间接宾语要求是有定性强的名词性成分,主要是人称代词、专有名词和由专有名词充当领属性定语或同位性定语的名词短语也可充当间接宾语。间接宾语是人称代词
的,如:
(24)“你冒冷;我送你衣服。”(黄永玉《无愁河的浪荡汉子》)
(25)林木森在宋世元最倒霉的时候,曾给过他帮助。(阿宁《天平谣》)
上文例(1)中“干爹送了我们画”中的间接宾语是代词,直接宾语前数量词隐去的双宾结构中,只有少量间接宾语是表人的专有名词或由专有名词充当领属性定语或同位性定语的名词短语。如:
(26)袁坤和李汉一跟这母子不陌生,袁坤给过白石光废旧钢材,李汉一帮彭青解决过子女工作调动,这病房里只有龚琨是初次见这母子。(于卓《八千万》)
(27)他递给林立军和水袋,自己背起胀鼓鼓的行囊,斜挎,说:“走吧”。(张卫《边陲归路》)我是狼
(28)这是当时城里流行的服装,给徐戌他们耳目一新感觉。(张执浩《没有糖吃的日子》)
例(26)~(27)中间接宾语是表人的专有名词,例(28)中间接宾语是同位性定语修饰的名词短语,虽然它们的有定性不及人称代词强,但仍是有定性强的名词性成分。
而“这/那”+(量词)+名词和光杆名词这类有定性弱的名词性成分虽能够进入直接宾语前带数量词的双宾结构中充当它们的间接宾语,却一般不能进入直接宾语前不带数量词的给予类双宾结构中作间接宾语。如:
(29)大根咽下口水说:“……梅晨,借给每人两块大洋,等些日子还你。”(王向《槐花飘香》)
(30)我给了那小子两条555烟,他说电话回去就给我搞通。(潘军《海口日记》)
(31)你把它放下,赏给抬来的人几两银子。(李乔《将军的眼泪》)
(32)他给了卖鞋的小两张一百的还加了些零钱。(万方《没有子弹》)
这些例子中间接宾语的有定性低,虽然动词都是典型的给予动词,但是直接宾语前的数量词仍不能隐去,数量词隐去后的“借给每人大洋”“给了那小子555烟”“赏给抬来的人银子”和“给了卖鞋的小零钱”的自由度就明显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