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崽的意象化特征
黄开科 安徽大学中文系
文章摘要:当代作家韩少功的《爸爸爸》中塑造的丙崽形象具有明显的意象化特征。本文拟从意象的荒诞性、象征性及意义的求解性几个方面对其进行解读。
关键词:意象易经讲解 荒诞 象征 多义性 
  形象的荒诞性
文学意象在本质上属于表意之象,形象和意义之间显示了一种特殊的表意关系,这就使意象具有不同于一般艺术形象的特征。《爸爸爸》中的丙崽便是一个写实与象征相结合的荒诞意象。
丙崽是生活在荒僻遥远的一个村寨的侏儒。从写实的角度来看,这个侏儒与现实生活中的侏儒并无两样,但由于寄寓着作者的象征深意,因此刻划时便突出了丙崽的独特特征。首先,从生理特征来看,丙崽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其形貌的丑陋。他生下来时,就出王滔个人资料一个死人相
眼目无神,行动呆滞,畸形的脑袋倒很大,像个倒竖的青皮葫芦,以脑袋自居,装着些古怪的物质。胃炎的症状有哪些轮眼皮费力,掉头也费力,跑起来更费力。丙崽的丑陋被鸡头寨人所厌恶,丙崽的父亲、鸡头寨有话份的仲裁缝、鸡头寨众小孩对丙崽的伟大的肚脐的戏弄都证实了这一点。
丙崽的第二个突出的生理特征是永远长不大却又死不掉。在鸡头寨后生们一个个冒胡桩子,背也慢慢弯了,又一批挂着鼻涕的奶崽长成后生了的时候,丙崽还是只有背篓高,仍然穿着开裆的红花裤,母亲总说他只有十三岁,说了好几年,但他的相明显老了,额上隐隐有了皱纹。多肉多少天浇一次水”而离奇的是,发育不全的丙崽居然死不掉!没有了父亲又失去了母亲的丙崽能在鸡头寨顽固地生存下来;在鸡头寨打冤失败时,仲满拿着雀芋熬成的毒汁给丙崽灌了半碗,但是丙崽居然没有死,而且头上的脓疮也褪了红,结了壳。丙崽的长不大而又死不掉的荒诞生理现象必然有令人咀嚼的象征寓意。
丙崽的第三个特征是言语特征。丙崽只会说两句话:爸爸“χ妈妈。丙崽就靠着这两句话应付一切外在变故,包括与丙崽娘的日常对话和交流。失去了话语能力的丙崽在遭人欺侮时只有哭,任人宰割。丙崽用以应对外在世界的两个语言符号和被欺侮时的失语同样寄寓着作者对世界的某种真相的理解。
丙崽的生理、言语特征一方面是作者用写实的手法描绘的真实的侏儒形象,具有现实生活中侏儒的共性特点,但作者不会仅仅是给我们展示这样一个侏儒形象。正如鲁迅笔下的狂人具有象征意义一样,我们知道,侏儒的生理特征、言行细节是多方面的,但作者单单突出丙崽的长相丑陋、生长不大又朽而不死、只会说两句话的言语特征加以突出,并置放在鸡头寨的社会环境中加以考察,这就使得丙崽具有了形象之外的意义了。
  表现的象征性
关于象征,黑格尔说:
象征一般是直接呈现于感性观照的一种现成的外在事物,对这种外在事物并不直接就它本身来看,而是就它所暗示的一种较广泛较普遍的意义来看。因此,我们在象征里应该分出两个因素:第一是意义,其次是这意义的表现。
我们同样可以把丙崽当作意义的载体来看。首先,我们揣摩丙崽的言语:他的爸爸“χ妈妈两句话并无确定的意识内容,既不是概念层次的符号,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爱憎情感,而是对外在世界一种模糊的感知觉及其简单化的表达。在丙崽头脑里,感觉与知觉、客观
与主观是混沌一体的。同时,我们又看到这两个符号对丙崽来说具有不同的意义,在对某种外在刺激作肯定性判断时,他喊爸爸,而在对外在刺激作否定性判断时,他则叫“Х妈妈,这两种感知觉形式建构起丙崽的心理格局,以不变应万变把环境的刺激整合到这一结构中去,他的这种对外在刺激的判断和反应是根据早先情境中的感知觉的直接类比作出的,并未把客体的特性与主体活动的特性充分地区别开来。我们知道,语言是人类思维的物质载体,通过语言可以领会人类的思维方式和发展水平。丙崽的两句话表明丙崽的思维尚滞留于儿童的最初的感知水平,他遵循的是以感知为基本方式、以模糊为特征的自然思维,与成年人的抽象思维相距还远得很。因此,丙崽思维仍滞留于人类早期的人与自然尚未分化的模糊阶段,而丙崽实际上是人类童年心态的象征。
马克思说,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丙崽是生长在鸡头寨的社会环境之中的,作为特定社会环境中生存和活动的个体,他必然反映着那个种族体的思维方式和思维水平,从而成为那个种族体心理的象征。在文本中,鸡头寨众人打冤失败,便抬着丙崽到祠堂前卜卦来预测凶险。这里,情理上的不可思议出现了:一个仅具幼儿思维的傻瓜被鸡头寨众生顶礼膜拜,用来预测胜负、作为决定整个族去留的根据,理由是两个简单的符号所表征的神秘的阴阳二卦性质。这使人们联想到了中国传统哲学观。中国传
统哲学的整体观把天地人看作一个整体,《易经》说,太极是宇宙最高的范畴,太极统阴阳,阴阳统三材。其实这种宇宙观是以非理性的直觉思维揣测宇宙,重视整体本位而忽视精确研究,因而表征的是人类思维的原始性、神秘化,是一种宏大而神秘的宇宙观。鸡头寨众生对丙崽的膜拜应证了人类早期主客体不分的所谓天人合一思维方式。
思维方式是人类文化现象的深层本质,是文化现象背后的、对人类文化行为起支配作用的稳固因素。丙崽及鸡头寨的思维方式和思维水平所对应的正是原始文化或者说是与原始文化相糅杂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负面因素。
那么,这种文化的命运怎么样?丙崽的命运就是写照。从文本中我们看到,丙崽以不变应万变的两个符号应对外在世界带来的是倍受欺凌而又无法言说的悲剧。这说明,当人类不能把自己从对神和自然的崇拜中分离出来,当主体仍处于与客体的混沌合一而仍未能确证人自身的本质力量的时候,人类只能被动地受自然界神秘力量的主宰,这是人类尚未脱离蒙昧的半文明状态,这里人们领略到中国传统阴阳哲学的宏大神秘而又落后无用的一面。鸡头寨众生借丙崽的胡乱一指欢呼雀跃,可是借着胜卦的预言再次混战时,回来还是少了几颗人头,终于败退而去。鸡头寨人的自然崇拜和原始思维方式使他们无法回溯自身的力
量,无法摆脱依赖状态。丙崽屈辱史与中华民族的屈辱历史何其相似,而其文化上的根因也应是一脉相承!
丙崽的发育不全而又朽而不死无疑象征了传统文化的负面因素的孱弱本质与因袭性。一方面,在这种文化的禁锢下,人的本质力量被挤压、褪尽而至非常孱弱的程度,如鲁迅刻画阿关于端午节的祝福词Q时所说的默默地生长,萎黄,枯死了,像压在大石底下的草一样沉默的国民的灵魂,因此,丙崽当然不能健康成长。而另一方面,更令人惊异的是这种文化的因袭性力量又导致丙崽的朽而不死。丙崽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母亲的情况下仍顽强的生长着,这里的顽强决非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而是象征了传统文化的根深蒂固性。从文本中,我们注意到,丙崽肚子饿了,四处寻食物,他趴在一具女尸上寻可吸吮的汁液,可以想象,丙崽就是靠着吸吮陈腐人的汁液等诸如此类的方式而得以延续生命的,这正象征着传统文化可怕的因袭性,表征了旧文化的因子能借任何土壤得以发酵、滋生、延续。我们知道,中国传统儒道互补的文化心理就具有极强的超稳定性,这种超稳定的文化心理结构支撑着中国人的惯性思维也阻挡着中国人的理性意识的启蒙,阻挡了人们对外部世界的探求,养成了因循守旧的民族文化心理。丙崽形貌的丑陋也从整体上象征着这一文化的丑陋。所以严文井感慨:我是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丙崽?
 
意义的求解性
从作者的创作动机来看,丙崽是作者所挖掘到的民族的丑陋的根。这种现象的产生当根因于当代中国正从传统古老的农业文明国跨入现代工业文明国的具体的历史环境和社会思潮中。也就是说,当传统的生活方式处于剧烈解体的过程中时,由于特定经历和文明熏陶所积淀的心理定势,人们往往具有追怀往古的天性,因而传统文化具有顽强的因袭性。可另一方面,社会进化思想和现代意识的参照又使人能认识到历史发展的不可阻挠的性质。隶属于八十年代中期的中西文化环境,作家不能不站在现代文明和现代理性的基点上审视中国传统文化的原始性、劣根性和落后性,因而有丙崽形象的出现。
 “文艺复兴之后,人类发现了引以自豪的理性力量。启蒙理性把人从对神的依赖和崇拜中解放出来,强调人的理性力量的高贵,人是万物之灵,反映了人类业已对自身力量的认识。康德说: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过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当其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而在于不经过别人的引导就缺乏勇气与决心去加以运用时,那么这种不成熟状态就是自己所加之于自
己的了。从丙崽的命运中,我们看到,鸡头寨人把自己的命运维系在对神、对自然及祖先的崇拜之中,唯独没有从自身中去寻力量,从根本上说,这是一种理性尚未从混沌状态中分化出来的愚昧状况。从这个意义上说,作家韩少功对丙崽的塑造无疑是站在现代启蒙理性的高度催促民族的自我理性的诞生,进一步,是对阻碍中华民族现代化进程的原始文化和传统文化负面因素的批判。
丙崽形象具有多义性。有研究者认为,丙崽是原始或传统文化与当时中国现实土壤结合而成的畸形怪胎。这样的丙崽便具有时代性的警示。无论怎么理解,在今天我们这样一个原始文化、传统农业文明、现代工业文明乃至后工业文明意识同时共存的国度里,丙崽这个意象至少给我们这样的思考:如何立足当下的现实继承传统、吸收西方现代文明来改造和重铸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心态素质?这一直是中国人上百年来要解决的课题。 
注释:
            顾祖钊:《文学原理新释》第4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2月出版
            黑格尔:《美学》第二卷第10页,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
            王铁仙等著:《新时期文学二十年》第107页,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4月版
            严文井:《我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丙崽?——致韩少功》,载1985824日《文艺报》
            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第22
            崔妍:《丙崽:文化与时代发展不同步的产物》,《东疆学刊哲学社会科学》1992年第4期。
 
冷幽默段子作者简介:黄开科,1969年生,男,安徽金寨人,安徽大学中文系05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