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故乡》中的闰土形象
作者:丰建霞
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2013年第12
        《故乡》是一篇取材于作者亲身经历的小说,鲁迅曾于1919年回故乡绍兴接母亲前去北平,亲眼看到故乡的破旧不堪和农民生活的贫困,这次回乡作者还见到儿时的朋友章运水(闰土的原型),面对一切,鲁迅百感交集,思绪万千。1920年就以此次经历为素材,创作小说《故乡》。
        “故乡是中国人的精神的反应——从孩子的纯真、有生气到成年人的麻木、愚钝,表现了中国普通民众的生命活力怎样被扼杀。
        文章关于闺土的描写集中在两个时期,少年闺土及中年闺土。
        少年闺土:
        这个部分的核心是我与闺土的交往,闺土的交往从身份看是有隔阂的,是家景很好人家的少爷,闺土是我家请来的忙月的孩子,是来做工的。
        “闺土的心灵交往是没有距离的。文中开始记叙我和闺土的交往,叙述的笔法就发生了变化,采用儿童的口吻,天真、活泼而又饱含真诚。文中这样写道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闺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我便飞跑地去看。对闺土的期盼成了当时生活的一个核心,好容易这完全是少年口吻,把那种急不可待的盼望之情写得活灵活现,正因为这份急切,才有下文飞跑(要知道是成年后,历经沧桑再回忆这份生活),对闺土的渴盼期望,实乃未成曲调先有情,见到闺土,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极具江南乡村特点(小毡帽,银项圈)健壮(紫的圆脸)可爱的少年,他纯朴(见人很怕羞),天真(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时,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我们的交往没有任何障碍。具体写到两个人的交往,很有意思,这个素有语言天份的人,只是闺土的忠实听者和粉丝
        少年的交往,那样鲜活,那样富有动感,这一切,却并不是建立在相交动感的交往上,而重在对闺土的叙述。通常情况,和人物的交往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作家往往会选择动作描写刻画人物,但本文恰恰选择语言的记叙,几乎全是闰土的原话,只是偶尔插入的感受及问句。这样写是有深意的,闰土没上过学,更没有经过专门的语言训练,言为心声,他的语言是不会做假的,是他的生活及思维的真实反应,少年的他没有什么捆绑他的思想,生活
经验丰富,说话脱口而出,滔滔不绝,绘声绘,充满活力,生命得以张扬。
        少年闺土的叙述可用三个画面来概括:雪地捕鸟、月夜刺猹、海滩奇遇。
        雪地捕鸟:
        雪地捕鸟在小孩子眼里是那样神奇、复杂、不可思议的事情,经闺土口出,再现神奇,去掉复杂,简单明了,似乎觉得捕鸟有什么难的,就那么简单!这使我们想到了庖丁解牛这个典故,闺土叙述捕鸟,就那么几个动词下、扫、支、撒、缚、拉、罩OK,就有了一大堆的鸟成了俘虏,注意:这里稻鸡,角鸡,鹁鸪,蓝背……”不是用顿号,而是逗号,外加一个省略号,可想见闺土那份神气、自豪……这段叙述除了准确使用动词外,这段叙述多符合人物的能干,那样干净、利落。读到这里,我们不得不佩服闺土,他的聪慧,他的能干,小小年纪的他思维那样清晰,他的表达像成人那样干练,又不失儿童的稚气、天真(一个逗号)。按照常理,日后的闰土应有所作为,生活幸福。
        作为粉丝,作者很惜墨,一句话于是我又很盼望下雪,岂只我盼望,每个读者似乎都想跃跃欲试。
        月夜刺猹:
        如果说雪地捕鸟是一件很富有美感,对儿童来说有趣的事情,那么夏夜守瓜恐怕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了。漫漫长夜,在野外的瓜地,小孩不要说怕不怕,固然有父亲在身旁,单就要战胜困意与虫子的叮咬就不简单,何况还有野兽的侵袭。(解读文本,有时必须还原生活的本来面貌,再结合文本对比阅读。)但是,这一切在闺土的眼中是那样美丽、鲜活又富有动感。
        夏天是鲜丽的,有深蓝的天空,金黄的圆月,碧绿的海水、西瓜地,有五彩的贝壳,有漂亮伶俐的小动物……
        夏天的夜晚,是宁静的,更是动感的。有一个神奇的小英雄:月亮地下,你听,啦啦地响了,猹在咬瓜了。一个机警、生活经验丰富的闺土出现在我们眼前,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勇敢、轻捷的闺土,你便刺。勇猛、刚健的闰土,但刺猹不是目的,闺土不会去追猹,并不要置猹于死地。守瓜才是目的,那油一般的皮毛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勾起听者无穷的想象,漂亮机警的动物与我们的小英雄相互衬托,更显人物的可爱。守瓜的日子在闺土眼里是那样有趣,好玩。一个伶俐反映出闺土居然喜爱对瓜产生威胁的
动物,可见人物那份单纯、天真、善良可爱。从这段我们更可见闺土语言表现力极强,闺土这段语言采用极其简短的句式,你听……便捏了……轻轻地走去……看见猹了,你便刺……”极富动感,我们感到洋溢在少年闺土身上的灵气、活力、朝气……一个极富朝气,极富生命力的少年闺土。
        海滩奇遇:
        就那么一句话,我们沙地里,潮讯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的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脚……”单是跳鱼儿就有趣,而且还在跳,再加上许多,更有奇特的形状青蛙似的两只脚,这会勾起你无限的憧憬与向往,所以感慨,对闺土多知及丰富的生活经验发出由衷的赞叹。
        在闺土的叙述中,每一个阶段都是省略号收笔,少年闺土语言不仅表现力极强,而且滔滔不绝,他知道得太多,他的思维活跃敏捷,他对生活那样饱含热情,这世上有太多有趣有味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朝气,放射着活力,他的生命力不仅照亮了他自己,也感染着,他处处勾起愁苦我的向往,的佩服,的赞叹……
        少年闺土与少年的两颗纯真自然的心灵融合,情感交流畅通无阻。
        中年闺土:
        少年闺土是在作者急切的盼望之下相见,在中别离。几十年后的相见又该是多么令人憧憬欣喜的事情!事实上,是在惊慌之中再见闺土,现实总跟我们期待想象有距离,有时甚至相差甚远。我看时,不由的吃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只有一个迎着符合我们的想象,闺土已不再是回忆中的闺土,岁月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身材增加一倍脸很黄,很深的皱纹眼睛红肿手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我们不难想象到闺土的勤劳、艰辛及生活的贫困。
        中年的与闺土又是怎样相处的呢?我们也可以用四字短语概括:一声老爷,一点青豆、多番愁苦。
        一声老爷:
        我们来看这两位儿时的好友相见,文中写道:我这时很兴奋……”“我接着便有许多话动着嘴唇,遗憾的是一声老爷,将一切都挡了回去,闺土见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欢喜的是,一直思念着的好友终于相见,凄凉的是自身境况,终于恭敬
然是理智促使他这样,分明一词在这里用得好,这一声叫得那样清楚明白,在听来那样刺耳。闺土为什么称老爷,闺土之所以说小时候是不懂事,是因为按照现在他已经懂得了礼节关系,是少爷,他是长工的儿子,二者是不能平等的。尊,闺土卑,他那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卑贱地位,在面前毫无顾忌地说了那么多的话,都是极不应该的。但那时年龄小,可以原谅,一到成年,中国人都要遵守这样一套礼节。但人与人的关系遵从这一礼节,心灵就无法融合了。所以那么多的话,那么多温暖美好的回忆都因这一礼节被理智堵在内心。
        “老爷是两颗原来融合在一起的心灵被生生撕裂开时所发出的那种带血的声音。闺土把放在了自己无法企及的高高在上的地位,这个称呼带着一种,透着一种,两颗心灵的距离从此拉开,所以”“打了个寒噤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一点青豆:
        贫困的闺土见好友还不忘带一点礼品,闺土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就带了一点干青豆,可见人物的善良纯朴。岁月使闺土变了很多,但也有不变的,那就是人物的勤劳善良等美好的品性。小时候的聪颖多知,成年的勤劳善良,这样的人,理应过上幸福的生活,而闰土生
存都难,这自然引发人们深思。
        多番愁苦:
        谈到境况,闺土只是摇头。诉说家境,他的苦理不清,说不完,无法说。闺土麻木,似一个木偶,他已经没有反抗现实不幸的精神力量,他把所有的这一切视为根本不能战胜的。他只能承受,只能忍耐,他尽量不去思考不幸,尽量迅速忘掉自己的困苦。他不再主动去感受世界,思考生活,思考自己。所以,今天的他,再也无法快言快语,他的精神一天天麻木下去,没有生命的活力,朝气,没有感受力、表现力,只有宗教能给他带来对未来的茫远的、朦胧的希望。
        中年闺土话语不多,仍用了很多省略号,这同少年的省略号全然不同,这表明人的思维迟钝,说话吞吞吐吐,断断续续。
        少年闺土动作那样刚健,敏捷,而现在他只是摇头吸烟,少年的他觉得这世上有多么美妙的东西、美妙事情等着他去做,现在没有了,只是摇头,我们不禁要问,鲜活生命被扼杀了,封建秩序多子,饥荒,苛税……”这一切仅仅是中国农民的命运吗?这种命
运就无法摆脱了吗?文中是怎样看待这一切的呢?这需要我们重新走进文中去思考。读少年闺土我们就有很多话要说,兴奋,感动,他的生命活力冲击着我们,读中年闺土我们沉闷,惋惜,感叹,中年闺土的不幸麻木引发我们的思考。闰土是一个特定时代的人物,但闰土身上所反应的生命活力被扼杀,仍然值得我们去思考,尤其在人们物质生活越来越好的今天,生命的活力是越来越焕发了,还是在逐渐消失,究竟应该怎样才能保持生命的活力,这恐怕是我们今天读闰土应该深思的地方。少年闰土,生命的活力如同阳光般灿烂,激发人的聪明才智,激发人对生命的热爱追求,使整个生命沐浴在阳光下,洋溢着美感。美丽的生命,人人向往,今天读闰土,让我们重新思考这一话题。
        参考书目:
        [1]王富仁.精神故乡的失落[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
        [2]沈振煜.中国现代文学采英[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88.
        丰建霞,女,湖北黄冈人,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语文课程与教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