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沈从文《边城》中的矛盾情愫
作者:刘灵娟
来源:《教育界》2011年第12
        【摘要】以《边城》为代表,沈从文构筑了湘西世界。湘西作为特定的文化氛围,折射出了沈从文的文学理想。同时也在其中流露出了一个智者对乡村文化的思考,以及其中包含的情感与理智的矛盾挣扎。
        【关键词】湘西世界 边城 人性美 矛盾情愫
       
        中国现代文学史著名作家沈从文,以一个乡下人的姿态,怦然闯入中国现代文坛,充分发挥自己写乡土人情的优势,以其清雅、沉郁的笔调虔诚地构筑了一个美丽而辽远的、富有少数民族特的艺术世界——“湘西世界
        一、湘西世界概貌
        湘西作为一个亦真亦幻的艺术世界,是沈从文心中的一方净土,他将自己全部的爱都献给了这片让他魂牵梦萦的土地,这里是他驰骋情怀、弘扬美好人性的理想世界。湘西的风俗人情,民间流行的未经加工的习惯性的文化形态,经过作者典型化后,都成了他创造艺术形象的表现形式。他笔下的湘西、沱河、边城,处处都透出盛世的祥和与静谧;那些跃然笔端的水手、艄公、青年男女们,始终饱含着纯朴、善良、正直的人性之美。人性美是沈从文湘西世界的核心与精髓。笔下湘西人的生活是封闭的,这里的乡村田园远离了现代文明,带着浓重的民族特烙印,湘西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不问世事变迁,仿佛活在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中。刘西渭曾说:这些可爱的人物,各自有一个厚道而简单的灵魂,生息在田野晨阳的空气。他们心口相应,行为思想一致,他们是壮实的、冲动的……对于生活没有过分的奢望,他们的心力全用在别人身上,成人之美。”[1]这是对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人的最好概括。
        二、《边城》中作者的渴望与哀伤
        《边城》一直被奉为沈从文湘西文化作品的代表作。它有机融合茶峒边地独有的自然风光和乡土人情,描绘出一幅地方民族特的风情画。生活在湘西的乡下人依然固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生活方式,终年与山与水与土地为乐。在《边城》里,沈从文再现了一
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2]边城里的人们无论是秀外慧中的翠翠,还是重情重义的天保傩送都透溢着人性之美。他用他的温爱牧歌的谐趣使《边城》笼罩着理想的彩,幻化出一幅只应天上有的美妙人性画卷。《边城》中山水的奇峻旖旎,人物的敦厚善良似乎淡化了现实中的阶级矛盾,但很显然,《边城》也反映了作者对于这种人生形式是否能够依然保持和发扬的深深忧虑和矛盾情愫。
        1. 对于未被实现的愿望的强烈渴望
        20岁的沈从文抱着为人类的未来去设想的愿望,告别了湘西故土。前往大都市,寻全新的生活,期盼着实现自己美好的梦想。然而,都市的经历并没有使他美梦成真。初来乍到的沈从文受尽了衣食无着的困顿和他人奚落的冷眼,使他感到自卑,与城市格格不入。他曾说:我永远不习惯城里人所习惯的道德的愉快,伦理的愉快。”[3]他看到都市生活中已彻底消融了乡村田园般的美好,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利益交割,冰冷的现金交易成了人与人之间唯一稳固的联系。当日他离乡背井追逐的都市美梦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闷棍,他始终是游离在都市生活圈之外的乡下人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未被实现的愿望,具有极为可怕而强大的力量。在大都市的
混迹中,他当初要摆脱愚昧和野蛮,并实现现代文明的强烈愿望彻底落空了。但对于未被实现的愿望的强烈渴望却犹如魔咒一般,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不曾褪去,它牵动着沈从文的心、眼、手,让他在理智的折磨中仍选择去塑造他的希腊小庙,迷恋那似水中花、镜中月的湘西世界,并将人性供奉其中。很显然,沈从文试图通过《边城》这样的故事来展示一种我们曾经拥有又曾背弃的人生形式,一种只属于人的真正的生命形式,这种生命形式表现出对真、善、美的追求,对自由的热爱与崇敬。这个世界相对于都市世界来说,是相当纯净而美好的,美不在生活,而在生命。《边城》就是沈从文用来排解遗憾,寄托理想的人间乐土,世外桃源。
        2. “渡船边城 沈从文碾坊的对决
        在沈从文的乡村作品里,几乎一切人生形式都是不悖乎人性的,正如《边城》开头部分给人一种轻松感一样,仿佛一切的美好就是事实。然,沈从文毕竟是觉醒的,当理性主宰他的头脑时,他清醒地意识到这美好只是一种短暂的情感催眠。他当初之所以逃离乡村,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湘西文化的凝滞与落后并毅然选择出离和反叛。湘西文化孕育了他,但乡村文化的落后和愚昧使他充满困惑和迷茫。与此同时,都市文明的未知性却给了他无限的诱
惑,掌握自己命运的冲动和急切向往,使他在朦胧的觉醒中意识到出路就在跳出湘西和融入都市,从而实现他的个人理想。当他重新把愿望寄托于乡村文明时,也清醒得看到传统湘西世界已然受到都市文明的同化和渗透,使它失去原有的本性,打上了物欲的烙印。作品试图展示一个人人平等的表象,仿佛独此一隅没有贵贱之分,贫富差异,但我们从作品中依然看到商品的自由贸易必然带来了贫富差异和拜金主义。在《边城》中,有谁不明白碾坊的意义,又有谁不羡慕一无所有的老艄公家能得到有钱有势的顺总家的提亲。这些都足以证明现今湘西人的价值观。源于生存需要的物质压力最终造成了纯朴湘西人们人性的变异。沈从文虽通过小说固执地标榜着湘西的淳朴民风,极力赞美他们轻利重义的可贵品质,但从《边城》里我们仍看到物质当前造就人性屈从的事实。
        在《边城》中作者塑造了一个湘西传统劳动人民的典型——老艄公。他几乎具备了所有传统劳动人民的美德——善良、勤劳、敦厚、轻利、重义、几分与人无害的狡黠。但在作品中,这位传统纯朴之至的老艄公也感受到物质利益的影响并默然认同。当人们称赞孙女翠翠能干时,他回答:有什么福气?又无碾坊作陪嫁,一个光人。对于现实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当然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这也正是沈从文的无可奈何,对于原有的边城人们美好品德无形流逝的无可奈何。
        3. 理性审视下的哀伤情绪
        现实湘西世界的变化留给他的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沉重和无可奈何的哀伤情绪。作品《边城》从一开始的乐观、轻松,到继起的凝重、沉闷、压抑的情绪变化,就是作者由情感自我走向理性审视的心路历程。从情感上讲,沈从文对于故土湘西爱得深沉,过去那让人感到快乐轻松的边城仍清晰地存留记忆里,因而他怀着重塑新的人生形式的愿望,在《边城》中极力描绘人性的美好,并希望它永存下去;在理性的审视中,沈从文发现边城已今非昔比。他企图要拯救它的本来面目,因为那是他的终极牵系,承载着他对于美好人性与人生形式的所有寄托与向往,但在理性审视中他发现一切已然成了不可逆转的事实。
        最终在意志的娇纵与对决中,他选择了接受古老湘西的逝去。正如他自己所说:一面写一面总仿佛有个生活上陌生、情感上相当熟悉的声音在招呼我你这是在逃避一种命定。其实一切努力全是枉然”[4]我们强烈地感受到,那透过《边城》四溢开来的哀伤情绪是极为浓重的,这也正说明了这个终极牵系在沈从文心中的分量之重和他放下自我执念时的无比苦楚。《边城》表现的是作者的情感与理智、理想与现实在湘西世界中感受到的矛盾的直接展示,也是他情感自我与理性审视两难心境的承载体。他努力试图从《边城》中求得一份心灵慰藉与解脱,而清醒的现实认识,又使得他在短暂的宽慰之后,留下了更深的慨叹。
       
        【参考文献】
        1]沈从文. 边城. 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
        2]凌宇. 从边城走向世界. 岳麓书社, 2006
        3]肖华论. 沈从文作品中乡情与理性的冲突.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6):50-53
        4]俞冬伟. 沈从文文化选择的两难性. 浙江师范大学学报, 19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