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乐山
作者:Lingxing
来源:《焦点》2017年第03
        22年前,一次偶然的航拍机会,光线如梦似幻,让他与这座山结缘。在之后的96次回眸里,碎云轻绕、层云笼罩或是云开雾散,作品在时间里自我覆盖,亦映照出他的人生。
        清代的《峨眉山志》里写到:以普贤视峨眉,不啻沧海之一滴;而峨眉有普贤,则如芥
子纳须弥。所以虽僻处西陲,而名高五岳,与补怛、清凉同为朝野所崇奉者,以有大士应化故也。佛家文化让峨眉山在历史的长河里,生生不息。
        峨眉山佛教文化的由来有数不清的传说,由于年代太过久远难以得到证实。比较可靠的是,晋代西域僧阿罗婆多来峨眉瞻礼,看到这里山水环合,很像西域化城寺地形,于是依此而建立道场。因山高无瓦埴,而又雨雪严寒,多遭冻裂;所以用木皮盖殿,称之为木皮殿。这段记载比较符合荜路蓝缕的初创阶段。
        螓首蛾眉
        晋隆安三年(399年),慧慈法师辞别其兄慧远,从庐山入蜀到峨眉瞻礼,并在这里修建普贤寺,供奉普贤菩萨。隋唐以后,随着佛教的兴盛,梵宇迭起,香火不绝。到了明、清,臻于极盛,雷音寺、洗象池、千佛庵、大坪寺,都是在这时创建。
古诗中的山水风光        上世纪四十年代,26岁的南怀瑾曾在大坪寺闭关。大坪寺由明末避世的得道高僧松月法师开山,地处悬崖陡峭的孤峰之上,只有猴子坡、蛇倒退两条崎岖的山路可通,山上无水,所用仅靠雨水和冬季的冰雪,人迹罕至。南老日夜苦读,以经为法,多年之后发出长忆峨眉金顶路,万山冰雪月临扉的感叹。
        千年来,这里吸引着众多虔诚的朝拜者,但田捷砚的方式更为特别。在1993年第一次以游客的方式到访峨眉山,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二十几年里,会和这座山有着如此的不解之缘。
        1995年春天,偶然的机会,登上直升机拍摄天府之国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后来飞机途径乐山飞到峨眉山顶,天空蓝得彻底,光线如梦似幻,他看到了郦道元《水经注》里所谓两山相对如峨眉的奇观。
        田捷砚说,峨眉山环绕,地处凉山和邛崃山中间,地质学上称为峨眉断块带,大自然持续不断地风吹雨淋,成就了这座山的千姿百态。第一次从云端看那到万丈深渊,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久久难以平复。
        都说仁者乐山,在接下来的8年里,为了拍摄峨眉,他飞了16架次。在那几年里,他对航拍保持很大的饥饿感,每一次都充分准备,在高空打开舱门,近乎疯狂。
        2002年,他选出8张峨眉山的航拍图,参与第20届全国摄影艺术展。不同的季节、光影、高度,不可多得的拍摄机会和8年的时间跨度,震动了评委,作为一个新人,一举获得国展艺术类金奖。
        山的呼吸
        “每一张都是唯一的,田捷砚说航拍很大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可复制性。任何一个角度都稍纵即逝,航拍,在云上,或天地之间,而云和大地永远在移动。
        峨眉山的七十二峰,大多在海拔2000米以上,风高云低,云腾雾绕,苍茫如海。碎云相伴,朦胧的峨眉像是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
        有时万里晴空,在晨辉的掩映下,旖旎风光尽收眼底。有时层云笼罩,带着某种失落之时,却见证金顶破云而出,不禁激动落泪。时而云海如瀑布,种种神奇,似隐似现。
        穿过层层云雾,目光汇聚的地方就是峨眉金顶,吞云吐雾,琼楼玉宇,烟霞渺茫,青冥浩荡不见底的意境在镜头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中国的山水画中,山和云总是伴生的,究其原因,正如画师们所说:云是山的呼吸
        空中朝圣
        看田捷砚早期航拍作品,例如拍摄于1995年的那些,记录了那个年代的峨眉,普贤四面佛像还未落成,整座山建筑不多,被绿包裹,这些胶片都成了历史的记忆。
        数码的普及,相机感光度的提高,他得以在一早一晚和更为极端的环境中拍摄。最多的时候,他一次带了6台相机和20多个镜头,鱼眼镜头把地平线拍成弧形,直升机舱门做框,冬日皑皑白雪覆盖的峨眉,别有一番滋味。
        拍得越来越多,他不再将航拍理解为空中俯瞰,而是一种开放视角。他说:飞行器只是一个平台工具——人在飞机上可以俯拍,也可以平拍、仰拍。
        在峨眉的高山峡谷间,开始使用仰视拍摄。同样仰角的仰视,高空中的仰视跟地面仰视看到的景、建构的画面是截然不同的。这样的拍摄视角,让航拍回归朴素、重回现实,建构出一种新的拍摄维度。
        时间推移,孩子在这二十年间长大成人,特别是去年多次为他驾驶直升机航拍峨眉山的两名飞行员因空难离世,使他对于人生和摄影都有了不同的理解。
        航拍让他有机会超然于尘世之外,身心俱净化澄澈,他说一切选择都因真情实感,存在即合理。
        22年,96次飞行,看山还是山,但看山的人已变了模样,也许这也是一种朝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