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动》的叙事艺术
作者:***
现当代诗歌
来源:《青年文学家》2019年第06期
        摘 要:《波动》是诗人北岛早期的小说作品,北岛一直以诗歌享誉文坛,就连朱栋霖先生的《现当代文学史》都忽略北岛小说家的身份,洪子诚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对他的小说做出了精到的评价,陈思和认为它是“时期潜在写作中最成功的小说”。北岛的《波动》在叙事技巧、思想主题各方面在当代文坛特别是七十年代初期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的作品,对当代文坛有着重要影响,由于诗人气质的影响使小说语言呈现出了散文诗般的美学特质。本文旨在分析小说的叙事艺术,以彰显其在当代中国小说史上不可多得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叙事视角;意识流技巧;平行蒙太奇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6-0-02
        《波动》是诗人北岛在七十年代初创作出的作品,后经辗转于1981年在《长江》杂志上发表。从小说的创作技巧和思想艺术上来看都远超同时代的作品,虽然小说创作有不成熟的地方,但与同时代作品相比较的角度来讲,《波动》无疑是一篇具有典范性质的作品,让我们看到北岛不仅仅是一名诗人同时还是一名优秀的小说家![1]小说以北京和河北某小城为中心,在政治、学院、伦理几条相互交错的线索中,展开了杨讯、肖玲、白华和林媛媛等几位青年心灵之间的复杂且尖锐的矛盾,向荒谬社会对人的精神扭曲提出了严正的抗议。在当时的“文坛”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和靳凡的《公开的情书》,礼平的《晚霞消失的时候》成为了结束前后三部著名的中篇,在知识青年中流传很广,[2]对后继文学的发展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由于其地下文学的属性朱东霖先生没有将其纳入中国文学史,在朱栋霖先生的《现当代文学史》中都没有提及北岛小说家的身份,洪子诚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做出了精到的评价,陈思和认为它是“时期潜在写作中最成功的小说”。其他各个文学史也都从不同的角度考量,对《波动》做出了不同的解析,从小说的主题和小说所涉及的时代背景上把它归结为“前伤痕小说”。从思想主题上来看,有年轻人从追求到幻灭的缩影,又有年轻人在社会探索中对自身的关照而衍生的存在主义式的思考,“十字路口向哪拐?选择,选择,我还是朝前走了。”“意义,为什么非得有意义?”“ 我离开这个世界很远了。我默默地走出去。
我不知道哪是归宿。”为八十年代存在主义思潮的大热打下了基础,从小说创作手法上又与现代派小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文学史把它看做是中国先锋小说的先锋。一本小说涵盖了中国半部当代文学史,由此可见小说本身的复杂性,在当代文学史上的先导性。
        笔者惊叹于作者本人叙事技巧的娴熟,杂糅了舞台剧视角与意识流的叙事方式,本文旨在从叙事视角、意识流的叙事方法和叙事中蒙太奇手法,体会作者在叙事技巧上的匠心。
        1、叙事视角
        叙事视角主要指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我们常见的叙事视角主要有三种,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第一人称的内视角和第二人称的外视角。小说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内视角,第一人称视角中叙事者即是人物。第一人称叙事中所有的事情的进展都跟随参与者的感受来感受,作者完全隐退,大大增强了故事的可信度,让我们相信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人物对事物的感受,读者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例如肖玲在面对她和杨讯之间的爱情时犹疑彷徨:
        “他走了,和来一样突然,我没有挽留他,可我多希望他再坐一会儿,再讲讲短暂的满
潮,讲讲海水为什么是咸的,——你挖苦他,冷言冷语地回答他,却又盼他多坐一會儿,怎么解释呢?我不喜欢暗示,可是又不得不用暗示来回答暗示,因为真实有时太沉重了,沉重的可怕……”
        这段对肖凌内心活动的呈现,多次使用程度副词“多”“在”“又”让我们直观地感受到了背负沉重身世压力——单身妈妈肖玲在面对杨讯之间炙热的爱恋,面对重新开启幸福生活的犹疑、畏惧和挣扎,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肖凌内心的矛盾和纠结。读者可以深入人物的内心直观地感受到女主人公情绪的波动起伏,不掺杂作者任何的臆测与杜撰。
        “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一场恶梦,它是怎么开始的,又怎么草草了结?我攥了把雪,贴在脸上,任雪水一滴一滴淌进脖子里,风在远处打着唿哨。不,风就在我的头顶上,在树梢之间,沿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像条无形的手臂,抱住了这个可悲的世界。是的,它是看不见的,只有黑暗和血泊……”
        但第一人称叙事往往也会由于视角的限制,对角之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作者为了打破这种僵局,安排了围绕故事矛盾冲突相关的这五个人物登场,五个人物扮演着不同的角,既可以参与到事件中又可以深入人物的内心,保证了作者从多角度完成对故事的叙述,在小
说场景人物之间的自由衔接中形成了完整的故事脉络。
        每一场都有一个主题或事件为主要线索,由两个及以上的人物登场,每个场景由事件的结束或者人物心理活动的结束而结束。人物参与事件当中,人物之间的由每个场景中作者要表现的内容不同而采取不同的出场顺序,在作者着力刻画的人物身上会更多地向内延伸,对话会均匀地分布到其他人的部分。每一场都有一个场景或主题,使得小说有着很强的画面感,这让小说看起来更像是一部半静止的舞台剧,人物按照作者的顺序依次被激活,完成自己的叙述任务后又立即静止,把舞台递交给下一个人,在一个人的视角中,除了人物的语言之外的事我们一无所知,但随即读者又在本人的叙述场中深入该人物的内心,完成人物内心的刻画,增强了人物的立体感,让我们看到不同人物所思所想,多侧面多角度全方位的表现了人物和事件。在保留第一人称叙事的亲历感与故事的真实性的同时,打破第一人称叙事的局限。这种多角的叙事方式在今天看来或许稀疏平常,但是在作品本身所处的那个混乱压抑的年代无疑是形式上的一大创新,让读者最大限度的拥抱每一个角,把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淋漓尽致地展现给大家。同时,这种叙事方式也让人物在向内关照自己内心的时候,人物的意识也在慢慢地打破传统逻辑的限制,在人物的有限经历内呈现出自由流动的形态。
        2、意识流式的书写
        人物在自己的记忆空间中自由穿梭。在对女主人公肖凌的刻画中,读者跟随人物在她的意识里自由流动,使小说呈现出意识流的彩。
        意识流技巧,即反映人物意识流动的技巧,是指作家们为了展示人物头脑中各种稍纵即逝、难以名状的印象、直觉与顿悟而采用的诸如内心独白、自由联想、蒙太奇以及描写梦境和幻觉的技巧。[3]意识流的书写与心理描写的不同在于人物意识的流动性不同,传统的心理描写反映的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步骤进行流动的思想流,一种单向、直线而又清晰的顺流,人物思维的逻辑体现其条理性和规律性,各种思绪、浮想和疑虑之间关系密切,构成一副完整、和谐而又合乎逻辑和理性的心理画面。而意识流往往交错重叠、杂乱无章,不仅有琐碎的意识片段,还有朦胧的感觉和飘忽的印象,甚至还有时空错落情况下产生的混乱的意识。
        妈妈在弹“月光奏鸣曲。” ‘妈妈呀妈妈——’我突然失声喊起来。‘怎么啦,凌凌?’妈妈把手放在我额前,‘不舒服?’‘妈妈,我害怕。’‘害怕什么?’‘我也不知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是由于黑暗,由于月光,还是那些神秘的音响。我放下笔,往事就是从这儿开始吗?……有时候,我就像一个疲劳的旅客,被抛在中途的小站上,既不想到起点,也不想到终点,只想安静而长久地休息一下。‘幻想嘛,是要不得的傻念头,它只会使人发呆、抽疯,做一些力所
不能及的事情。’物理老师穿着件揉皱的黑制服在讲台上走来走去,用手摸着发青的下巴。……‘喂,爬得不慢哪。’我扭过头去,一个外班的男生拄着棍子爬上来,他像藏族人那样裸着只胳膊,袖子扎在腰间,想起来了,去年暑假我给他补过课。
        从小说开始的时候肖凌就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回忆从儿时的记忆开始,妈妈月光下的《月光奏鸣曲》,音乐带来的不安和恐惧——恐惧拉近了现实和回忆的距离,现实是我的写作进程,对自己写作的否定,对我的存在的否定,我疲惫的旅客身份,自己的幻想导向初中物理老师对幻想的批评,有关这位物理老师的趣事,接着幻想到我与一位曾经的学生一起在荒草丛生的高山上行进。以恐惧打破了回忆和现实之间的屏障,由过去导向现在,打破时间空间距离。再由此时的幻想导向关于幻想的回忆。寻一个媒介在回忆和现实之间来回穿梭。由曾经的老师导向曾经是老师的我,我“梦到”与学生一起在荒草丛生的山上艰难前行的,虚实之间的切换,从这段梦也映射了肖凌现实生活就像在雨中行走的人,一路披荆斩棘,以虚写实,暗示肖凌艰难的人生。我们通过林东平意识的流动让我们对两代人的人物背景有了很好的认识,不仅如此,不同的两代人相同的爱情悲剧,这世界上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悲剧的重复上演。
        暴力行为的同质性,由暴力行为把不同时空的行为串联起来,例如在第四节肖凌一段描写到在与同事发生争执时被同事掌掴之后,转向母亲被掌掴的记忆,肖凌不是以讲述者的身份回到童年,而是带着我们亲身经历了一个孩子亲眼目睹母亲自杀,父亲绝望出走的痛苦经历,高度还原了孩子内心的恐惧与无助,比简单的回忆更具感染力。小說惯用一个节点打开过去与现在之间的大门,例如对白华身世的交代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的。作者以人物意识自由流动的形式,完成了人物生活成长背景的绘制,使人物形象更加的丰满。
        3、蒙太奇手法
        此外在这种场景式的叙事形式中,表现同一场景下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心理活动,于是就出现了电影镜头中的平行蒙太奇的手法的运用。平行蒙太奇指两条以上的情节线并行表现,分别叙述,最后统一在一个完整的情节结构中,或两个以上的事件相互穿插表现,揭示一个统一的主题,或一个情节。[4]
        例如杨讯看到面对黑暗夜发呆的肖凌不由心生疑惑“她能看见什么呢?夜空、田野、树木,或许只有黑暗吧,漫无边际的黑暗。”而肖凌的场景中则一直沉浸在回忆当中,而在的回忆中杨讯的出现则把她拉回同一个场景,并解开了杨讯在读者心中留下的疑惑“我和黑夜面
对着面。空虚、飘渺、漫无目的,这是我加给夜的感觉?还是夜加给我的感觉?”一个场景中一个人心中的疑惑,由另一个人去揭开,同样的场景由当事人接替呈现,描绘同一场景下人物不同的心理活动,蒙太奇的手法的运用,增加了故事的趣味性、神秘性和神秘性。
        以依次分述方式,描写了同一场景中的杨讯和肖凌,两个人的交叉在杨讯望着望着黑夜的肖凌,初次见面肖凌给杨讯留下了十足的神秘感,这也为二人爱情线的发展做了很好的铺垫。同样的场景还有陵园一场中,林东平看着杨讯陷入自己的回忆中,最后镜头一转回到站在涯边望向城市的杨讯,转向杨讯,杨讯此刻面对山下的这座城市想到马上要见到的生活在这座渺小的城市中渺小的心上人儿。这种镜头的交叠使得人物之间的转换颇为流畅、有质感。
        参考文献:
        [1]《波动》[M].北岛.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
        [2]《北岛早期的诗》[J].洪子诚. 海南师范学院学报.2005.
        [3]《什么是意识流小说》[M].李维屏 谌晓明著.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12.
        [4]《影视艺术的蒙太奇》[J].王恒斌.戏剧文学. 20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