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走廊动物方言词语的隐喻研究
作者:王家齐 安拴军
来源:《各界·下半月》2019年第02
        摘要:动物类隐喻词语是辽西走廊一带方言的重要组成部分。借用动物生动的形象来表达特定语境下的语义,既能准确地表达含义又具有幽默成分。从调查可知,哺乳类动物如虎、熊、猫、狗、猴等组成的词语在辽西走廊一带方言中所占的比重较高,鱼类、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和鸟类出现的频率较低。本文首先列举众多动物类隐喻词语及其含义,然后探究动物类方言隐喻词在辽西走廊形成的原因,最后总结出这些动物类隐喻词语的特点。
        关键词:辽西走廊;动物类方言;隐喻词
        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2012),辽西走廊一带的方言多属于东北官话哈阜片长锦小片,覆盖盘锦、锦州、葫芦岛等地,这些方言因其直白易懂、生动幽默等特点给各地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说狼崽子”“熊包软蛋”“白眼儿狼”“狐狸精等词语在口语中我们也经常听到。我们不难发现,这些词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与动物有关,以动物做比喻。如此简单直白的表达,既能一语中的,又言简意赅,而且表达的效果传神幽默。这正是辽西走廊方言
中动物隐喻词汇的魅力所在。
        所谓动物隐喻,是一种以动物来喻人的修辞手段,更是认知领域下思维模式的体现。动物类方言词语中的隐喻现象是把某种动物最突出的特点附着到特定人身上,通过建立动物与人的共性来突出某一类人的特点。由于人类已有的生活经验,我们已熟知动物的典型特征,因此,对于动物类的方言词语的隐喻现象,即使没有听过,大概也能猜到隐喻词所表达的含义,當我们使用动物类方言词语来隐喻时,也不必过多解释,从而达到省力、高效、生动的表达效果。
        一、辽西走廊动物类方言隐喻词的种类及其含义
        我们把实地调查的词条以及在书籍中收集的语料分为鱼类、两栖类、爬行动物、鸟类、哺乳动物五大类,举例如下:
        (一)与鱼类有关的词条
        1.【鲇鱼鲇鱼,嘎鱼嘎鱼】用来说明物以类聚,人以分:鲇鱼鲇鱼,嘎鱼嘎鱼,狐朋自然狗友。
        2.【烂鱼求食】指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你可真是烂鱼求食,书都白念了?
        3.【鲁蛮虾臭】指人性情鲁莽:这事还不是怪老三鲁蛮虾臭,到头来偷鸡不成还拾把米。
        (二)与两栖类动物有关的词条
        1.【鬼头蛤蟆眼儿】形容人奸猾、人长相难看:就他那鬼头蛤蟆眼儿的样,还想吃天鹅肉,做梦去吧。
        2.【癞蛤蟆上马路】辽西一带歇后语,楞充进口小汽车(装大),比喻人自大、装:邻居家老钱大字不识一个,还想写书,真是癞蛤蟆上马路。
        3.【癞蛤蟆掀门帘】辽西一带歇后语,指人露一小手:你要不信,俺就癞蛤蟆掀门帘,给你露一小手,看看俺的手艺。
        (三)与爬行动物有关的词条
        1.【下蛆】指人说坏话,使坏招儿:我猜指定是他那个小兔崽子在上级面前给我下的蛆。
        2.【蝎虎】有三种含义:(1)恐吓:你用不着蝎虎我,我不是吓大的。(2)厉害:他的法真蝎虎。(3)故意夸大:瞎说,有那么蝎虎吗?
        3.【蝎虎巴拉的】厉害:别说得蝎虎巴拉的,哪有那么严重。
        (四)与鸟类有关的词条
        1.【故故鸟儿】指那些坏主意:别看他人模狗样,心里的故故鸟儿可多了去了。
        2.【鹅涟】指汗渍:你那衣服咋整的,都是鹅涟。
        3.【鸦默雀声】形容非常安静:天一黑,村里就鸦默雀声了。
        4.【小家雀儿】指人小,稚嫩:一派胡言,你小家雀儿还能鬼过我这个老家贼?
        (五)与哺乳动物有关的词条
        1.【挨熊】(1)指人受欺负:他太老实了,在班上经常挨熊。(2)受责备:小明每次考试不及格,怪不得一回家就挨熊。
        2.【叭拉狗】又称叭儿狗,比喻奴颜婢膝的人:老张在单位像个叭拉狗似的,整天跟在局长后面。
        3.【把家虎儿】指那些善于理财、不浪费的人:老刘不愧是会计出身,真是个把家虎儿。
        4.【打狼】指最后一个、落在最后的人:小赵业绩回回打狼,还好意思问经理要福利。
        5.【猴了巴唧】形容人调皮:别看人家平时猴了巴唧的,干起活来可是个能人。
        6.【虎蛋】指莽撞、傻里傻气的人:唉,家里怎么出了你个虎蛋!
        7.【马子】指女流氓:你敢打我?小马子。
        8.【羊扒子】公羊,指作风不好的男人:他就是一个羊扒子,见一个爱一个。
        9.【猪耳朵】讽刺人没有记性:你个猪耳朵,永远听不进我苦口婆心对你讲的。
        二、辽西走廊动物类隐喻词形成的原因
        辽西走廊一带动物类隐喻词语的形成及传承与自然地理因素和人文社会因素有关。
        (一)自然地理因素
        辽西走廊一带动物类隐词的形成与自然地理条件密切相关。辽西一带早期的农耕并不发达,人们只能依靠打鱼、狩猎为生。由于世代依靠自然资源生存,在当地人的潜意识里,对虎、狼、熊等动物很熟悉,因而很容易将动物的特点融入日常生活中,将动物的特性附加到人身上,形成别具一格的动物类方言隐喻词。同时,通过隐喻词可以窥探辽西一带的民风民情。辽西走廊背山面海、地势险要,自古乃兵家征战经过之地,此外,由于天气寒冷,辽西走廊一带的居民也具有豪爽的性格。险要的地势和寒冷的气候使得当地人性格粗犷直率。而动物类隐喻词以其直白易懂、风趣幽默、生动形象深受当地人的青睐。
        (二)人文社会因素
        早先居住在辽西走廊一带的民族有满族、蒙古族、赫哲族、女真族等,这些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多以狩猎和游牧为主,自然与虎、狍子、熊、狼、猴子等动物熟悉,而这些与动物有关的民族文化渗透到汉语中,就形成了动物类的隐喻词语。如儿时常玩的捉迷藏游戏,
为什么又叫藏猫猫呢?原来字源自于满语,意思是树丛,捉迷藏的时候藏到树丛里,所以又叫藏猫猫
        除了民族文化的影响,宗教的传播对动物类隐喻词的产生也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例如清代的萨满教宣扬万物有灵,主张崇拜自然,崇拜图腾,对大自然有绝对的敬畏,而虎、狼、豹等动物作为自然中神灵的化身,自然得到了当地人的推崇,从而产生一系列有关动物的词语,这次词语经过使用和联想,引申出新义,成为辽西一带人现如今使用的动物类隐喻词语。
        三、辽西走廊动物类方言隐喻词的特点
        通过探究动物类方言隐喻词及其含义,我们发现这些方言词有以下特点:
        (一)感情彩不唯一,以贬义为主
        在辽西走廊动物类方言词中,大多词语的感情彩并不只有褒义、贬义或者中性,而是不唯一的,并且大多词语为贬义。
        与狗有关的隐喻词中,只有少部分是褒义词和中性词,大部分都是贬义。像好狗护四邻是褒义;狗屁袜子没反应”“狗蹦子”“狗头金”“狗窝里放不住剩馒头这些词语或俗语是中性的;而狗扯连环
        “狗扯羊皮”“狗颠肚”“狗剂子”“狗了狗气
        “山狗子”“”“叭拉狗”“狗头哨脑”“四眼儿狗”“狗奘”“狗长犄角”“狗钻裆等这些词都是贬义。总之,与有关的贬义隐喻词可以总结为三个隐喻义:(1)不正派、鬼鬼祟祟。(2)形容面向难看。(3)小痞子、狗腿子。
        与猴有关的隐喻词中也是极少部分为褒义和中性词,多为贬义。比如带动物的词语猴灵是褒义;猴儿急”“猴了吧唧是中性词;猴儿拉稀”“猴儿臊”“猴尖溜滑”“猴了猴气”“猴七儿”“猴腮鼠脸”“”“猴头儿八相”“猴主意”“酸脸猴子等词均为贬义。总之,与有关的隐喻词可以总结为三个隐喻义:(1)调皮,不稳重。(2)奸猾。(3)聪明,精明。
        有关的隐喻词也是兼有中性和贬义的感情彩。像虎大三粗”“虎羔子”“虎拉巴登”“虎势是中性词;而虎吵吵”“虎蛋”“虎啦吧唧
        “虎屁朝天”“虎头等词都是贬义。总之,与有关的隐喻词也有三个隐喻义:(1)指为人处世莽撞、欠思考。(2)糊涂、发傻。(3)骗,蒙。
        有关的隐喻词大部分也是贬义词。像抱熊”“熊包”“熊包软蛋”“熊货”“”“熊头日脑”“耍熊”“甩熊嗑”“熊玩意儿”“使熊趟儿
        “挨熊”“熊相”“熊样儿。我们发现,这些隐喻词的含义有:(1)骂人话,不是人样儿。(2)软弱、无能的样子。(3)難看的样子。
        有关的隐喻词也是有一小部分中性词,大部分为贬义词。比如狼脸狗挂”“狼哇的是中性词;白脸狼”“打狼”“狼虎”“狼猫野户”“真狼”“太狼是贬义词。有关的隐喻义都有:(1)没良心,无亲情。(2)狠,不珍惜。(3)气不好,脸不正常。(4)女人作风不好。
        (二)语体彩以口语为主
        辽西走廊动物类方言隐喻词因生动活泼广为流传,但在书面语中较为少见,大多情况下用在口语中。比如形容奴颜婢膝的人称叭拉狗;形容人呆傻鲁莽称
        “二虎吧唧;形容人莽撞率真称虎吵吵;形容人脸拉得老长,不高兴的样子称驴脸呱嗒;形容软弱无能的人称熊包软蛋等等。至于为什么这些隐喻词以口语为主,我们可以推测辽西地区属于东北,东北常年寒冷,早先的游牧民族奠定了东北人直率的性格,因此,动物类的隐喻词口语化居多。
        (三)深受民族和宗教影响
        由上文可知,辽西走廊的文化深受早先少数民族的影响,而这些少数民族大多靠游牧和捕鱼为生,民风豪爽,当少数民族的文化渗透到汉文化中时,就形成了独特的动物类隐喻词。
        辽西一带的文化早先深受萨满教影响,萨满教以
        “万物有灵为推崇的观念,传递自己的信仰,而虎、狼、熊等动物正是神灵的具体化,因而产生了许多与动物有关的隐喻词,这些隐喻词慢慢融入辽西方言中,形成了当今大量使用的方言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