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
作者:陈 荣
来源:《椰城》2008年第02期
        岳母是我非常爱戴、非常敬重、非常亲近的人。老人家乘鹤西去已经十多个春秋了,我心头的哀思依然挥之不去。她慈祥的面孔、和蔼的音容笑貌,女性的善良和悲悯,像烙刻在光盘上,存留在我的记忆里。
        岳母叫陈秋銮,与我同一个村子,两家之间相距不足百米。小时候我一直称她为伯母,直到成为她女婿之后才改口。岳母没有上过学堂,一生以农为业,粗饭淡菜。平常得就像路边的小草,微不足道。但她深明大义、心地纯洁、仁爱宽厚、助人为乐的优良品质,如同一本意味深长、徐徐打开的书,让我读不完、读不厌。她一辈子没有与妯娌吵过嘴,一辈子没有与邻居红过脸,一辈子尊老、勤劳善良,对邻里之间的思想疙瘩,岳母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行动编织和谐的人际关系网。多年来,岳母一直成为我待人处世的榜样。
        年近不惑的农村青年林明斯提起我的岳母,更是感激不尽。他是个早产儿,出生时,体弱又有疝气病。当一家人为他的医疗费犯愁的时候,是岳母雪中送炭,卖猪换钱为他家解了燃眉
之急,帮他度过了难关。
        在“农业学大寨”的年代,岳母担任过生产队妇女队长,我知道那是世界上最小的“官”,也是岳母一生中最大的“官”。她“爱岗敬业”,天天负责“喊工”从不怠慢。一年四季,春播夏耘秋收冬种,几十号女性的农活安排,她驾轻就熟、指挥若定、从不差错。她出工走在前,收工走在后,一心为公,使她曾多次登上当时的县、公社级劳动模范的领奖台。
        岳母有两女,却没男孩,但她从没重男轻女的观念,在那读书“无用论”的年代,仍坚持让两个女儿读完中学。她的女儿也不负母望,都端上了“铁饭碗”。岳母一生中还收养、资助过两位失去亲人的堂侄。岳母关爱他们,视同己出,将其哺育成人,为他们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呕心沥血,青丝染成了白发。
        爱屋及乌,爱女惜婿,深情无涯。我想起1975年夫患脉管炎住院截肢,是60多岁的岳母一直陪妻共同照料夫,为夫端饭、送水、擦浴,履行在人们心目中本不属于岳母的“职责”。妻子年轻时亭亭玉立、漂亮清秀、活泼可爱,是村子里的美人,也是岳母的掌上明珠。我新婚第一次陪同妻子回娘家,岳母为我准备的丰盛年饭,成了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的“杰作”,让作陪的邻居赞不绝口。
        “可怜天下父母心”。妻在山区小学当教师,婚后多年不育,这可让岳母操碎了心,据说岳母年老时得的痴呆症与她对妻的过多忧虑有关。可她每月都要抽空去看望妻,从我们老家去妻工作的山区有几十公里的路程,中途还要换车。岳母有晕车的毛病,坐车对她来说并不是轻松的事情。特别是中短途的公共汽车,时停时开,对晕车的岳母简直就是一大折磨。她因此常常吐得天昏地暗,可她乐此不疲。
        桑榆暮景的岳母不再是生产队的劳动力,可她依然忙碌。在那日干三刻、夜加一班的特殊岁月,岳母一茬又一茬,义务为邻居照管孩子。大爱无声,她总是笑呵呵地哄孩子、逗孩子、抱孩子、亲孩子,为孩子们喂奶、喂饭、换洗尿布。岳母对孩子们爱得执着、爱得痴迷、爱得忘我,像天使把涓涓爱流“撒播”给孩子们。有一位草原的母亲这样说:“爱自己孩子的人,是人;爱别人孩子的人,是神。”一位岳母带大的孩子,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领工资,便给岳母送上一个红封,岳母谢绝了。她像红烛照亮别人,燃烧自己。
        步入耄耋之年的岳母,被疾病折磨得筋疲力尽,任我们呼天唤地,捶胸顿足,哭着喊着,岳母没有动静,回答我们的仿佛只有她那被冷风抖动着的银白发丝。我分明知道岳母舍不得我们,是带着对我们的爱与我们对她的无限想念离开我们的,她享年83岁。
        冬至在我们家乡与传统的清明节一样,都是众怀念、祭祀过世亲人的日子,这一天,我们都会带上我们的孩子,一起来到岳母长眠的地方,目睹她留在人间的这一最后标志,默默地清理着坟茔的杂草,铺上新土,供上水果,点烛梵香,燃烧冥品,双手合十跪拜,轻抚墓碑与老人家“窃窃私语”,静静地聆听“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