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育生伯伯、陈洁心阿姨一家
作者:胡宝京
干阿姨
来源:《慈善》 2020年第6期
    文/胡宝京
    老红军、云南省原卫生厅厅长曾育生少将离开我们已经近30年了。近日在网上看见曾伯伯的将军照和爱人陈洁心阿姨及孩子们一家合影的照片,勾起了我心中对他们的回忆和思念……
   
    在新中国建立初期时的照片上,曾伯伯和陈阿姨那时多么年轻!我有幸在少年时的1967年都见过他们。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曾伯伯等一些文教卫系统的老干部们被造反派抄家赶出家门后聚到了云南大学,约有半年时间临时住在云南大学校园内枇杷园我们家里,在他们的患难之际,父母亲和我们全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我们家住一个小院,已有两家青年教师在造反期间挤进来住了西侧。父母亲腾出了坐北朝南的一个房间让老干部们住下,有两张小床和一张大床,母亲专门为他们换上了干净的床单被套和枕巾,房间里住了四位老干部,其中一位就是曾伯伯。隔壁邻居家也住了几位老干部。他们都在云大食堂打饭吃,母亲有时也做一些热汤菜给他们送去。
   
    有一次初冬,天气阴冷,气温骤然下降,那时买肉和油等都限量供应要票证和购物本,每人每月只有很少一点点。好在我父母的工资没有被扣还能照领,母亲就用在自由市场买的高价猪肉炖了香喷喷的红烧肉,给老干部们盛了一些送过去,他们很感谢,有一位老干部梁浩伯伯到厨房来笑着说,有了红烧肉,他今天多吃了一些米饭。母亲和一位老干部家属刘阿姨都笑了,说:老头们都馋了!还有一次,有位老干部用8角钱买了一小罐油爆鳝鱼丝罐头打开拌米饭吃了,我觉得他挺会吃。
   
    那时,老干部们都是50岁出头,还是精力充沛、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但也有一些慢性病,随身带着常用药,曾伯伯也是。他说话的口音是湖南江西那边的,身材胖胖的,性格直爽大方可爱,脸上总带着笑容,我看着他的形象和性格有点像陈毅元帅,很喜欢他,爱和他接近说话,像对自己父亲一样。我幼年时爱游泳,阴天下雨也去,因而左腿膝盖有关节炎。曾伯伯还曾为我写过条子介绍我去在昆明的解放军第43医院儿科陈阿姨看过腿的风湿性关节炎病。我清楚地记得条子上曾伯伯用老将军特有的、大大的、刚劲有力的钢笔字写着:洁心:五宝去看病,敬礼!伯伯让我终生难忘。
    也是见老照片生情了。记得陈阿姨是广东人,也是老干部,长期在军队医疗卫生岗位上工作,业务水平很高,工作能力强,既看病,又负责该院儿科科室管理工作,她的身材微胖,性格开朗乐观,和曾伯
伯一样,爱笑,待人和蔼可亲,善解人意,很容易让人亲近。她给我看病时说话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开处方字迹清晰,一丝不苟。陈阿姨有一次在所在单位解放军第43医院领了一顶新军帽,就拿到我们家来给曾伯伯戴上了,我父母和老干部们在院子里一起夸奖了好一会儿,既夸曾伯伯戴上合适好看,更是大家都羡慕曾伯伯有个好老伴儿,知冷知热,得到点福利就想着给老伴儿拿回来。老同志们都说他们是模范夫妻,我在旁边看着觉得好玩儿也笑了。
   
    和曾伯伯住在一起的另一个老干部梁浩伯伯,生性节俭,吃饭很简单,穿的衣服和鞋都较旧。老干部们有时就跟他开玩笑,说他抠门。有一天中午,梁浩伯伯去食堂吃完饭后在附近商店买了4个蛋清饼带回来,进屋后,连包装袋一摞的立着放在自己的床上,就开始收捡一些零碎物品放在一边准备午睡,刚好曾伯伯从外面进来,也没注意到梁浩伯伯床上有东西就坐在了那一摞蛋清饼上,一下就把蛋清饼坐扁了,梁浩伯伯急得连声说嗨、嗨、嗨!但也并没有说曾伯伯什么,曾伯伯起身一看就爽朗豪迈地放声大笑,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不愧是开国少将,是一个大英雄,无意中遇到的尴尬事在一阵仰天大笑声中化解了,在场的老干部和我都笑了,节俭抠门的梁浩伯伯这次破点小财了,不过那几个扁了的蛋清饼尚有完好的外包装纸,应该还能吃。
   
    在我当时认识的老干部中,多是红军红小鬼或小八路出身,很小就参加革命队伍,行军打仗,足迹遍及祖国的万水千山,新中国成立后又分布在各行各业从事繁重的领导管理工作,没有上过多少学,后来靠刻苦自学和组织上培养上各级党校,不断提高政治科学文化理论水平,这成了他们很重视并经常讨论的一个话题。有一次,曾伯伯和几位老干部在前院聊天,我也在跟前听着,他们说起我的父亲在抗战前夕是山东省立济南高级中学毕业生,还在北京考了大学,新中国成立后长期在大学工作,赞叹地说他是高级知识分子,说我的哥哥是中学生,是中级知识分子,说我是小学生,就是小知识分子。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被冠以知识分子称号,心中很是得意和开心。
   
    昆明传统的、最普遍的特快餐小吃是小锅米线,是一种用专用小铜锅内放上高汤,把菜肉米线油辣椒等调料煮在一起的食品,连汤带主食,热气腾腾,鲜香咸辣可口,彩营养丰富,物美价廉,老少皆宜,人们一年四季都喜欢吃,有时候一天三顿饭都吃它。在六十年代中后期时卖1角钱一碗。那时肉油蛋豆腐等都要凭票证排队购买,而饭馆里的米线面条饵丝上面盖浇的一点辣酱肉末则是免票的,交钱即可,人们馋了就去买一碗来吃。有一天下午,曾伯伯参加学习班活动回来,可能有点饿了,我正在家里小院中遛着无事,曾伯伯掏出零钱递给我说:五宝,打米线克!我听话地接过钱来,提着家里平时打饭的提锅出门,到云大门口旁的小锅米线店去打了3碗新出锅的小锅米线回来,曾伯伯让我拿出碗筷来盛好,又把我哥哥叫过来,我们三人在小饭桌前有滋有味地边说话边吃起来,就像一家人一样,在曾伯伯
看着我们吃米线的那一刻,我觉得曾伯伯就像我的父亲那样慈祥亲切。后来曾伯伯来看我们时,看见我还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五宝,还给我打过米线!
   
    曾伯伯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小刚,一个叫抗美,其中,抗美在后来对红军史的研究很精深,将门出虎子。曾伯伯有一次想起他家里还有一点广东香肠,就叫小刚拿一点来吃,结果小刚把装香肠的一个饼干罐连香肠带罐子全部都拿到我们家来了。曾伯伯把香肠罐子交给我母亲,母亲把香肠洗净蒸熟后切成小片,让我端给曾伯伯去,曾伯伯就给大家分着吃了,也给了我们一些。那个空的装香肠的罐子和我们家装白糖的罐子一模一样,我就留下了用来装干菜,也留下来作个纪念。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有一天,父亲带着我哥哥外出,回来时路过曾伯伯家,就进去看看曾伯伯,曾伯伯很高兴,给父亲倒茶喝,又东西给我哥哥吃,那时物质匮乏,平时除了饭菜,每家都没有什么多的其他食物,曾伯伯一边和父亲说着话,一边就在厨房里端出白糖让孩子舔、又端出咸鱼让孩子吃。他们谈起过去的往事时,曾伯伯还对父亲充满歉意地说,听说因为我们这些人在你家里住,后来被作为你窝藏黑帮的一条罪状批斗你很狠,我心里很不安!父亲豁达地笑笑说,没事,都过去了!
    啊啊,他们是多么好的人啊!
   
    今年是曾育生伯伯参加中国工农红军90周年,回顾曾伯伯艰苦卓绝为国为民而奋战的光辉的一生,更加感激和怀念曾伯伯、陈阿姨以及对无数红军战士、革命先烈的崇敬,新中国不会忘记他们,人民会永远记住他们!谨以此文纪念敬爱的曾育生伯伯和陈洁心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