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岳阳楼》《念奴娇·过洞庭》比较阅读--统编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下册
杜甫的《登岳阳楼》和张孝祥的《念奴娇·过洞庭》选编在编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下册的同一单元。一诗一词,都是经过洞庭有感而发,因此可以从探讨两人的人生处境入手,抓住二人情绪反应——“涕泗”和“独啸”的不同,进行整合教学。通过比较赏析,让学生通过比较赏析,体会两位诗人在面对同一审美意象时,笔下所呈现的艺术特性。
登岳阳楼 杜甫  关键词    比较阅读  形象  人与湖  关系  情志
八百里洞庭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由景及情,自古以来,歌咏洞庭的诗人不计其数。部编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下册将杜甫的《登岳阳楼》和张孝祥的《念奴娇·过洞庭》选编在同一单元,因此可以进行整合教学。让学生通过比较阅读,体会两位诗人在面对同一审美意象时,笔下所呈现的艺术特性。
湖的形象之比较
杜诗中的洞庭湖是浑涵壮阔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浩瀚的湖水将吴地和楚地划分开来,天地日夜恍如在湖中浮动。杜甫笔下的洞庭湖吞吐两仪,气象恢宏,极富力量感。同时,
“东南坼”三字化用自《史记·赵世家》“地坼东南” 一语,原文是记述赵国衰微时出现的灾异。“乾坤浮” 中的“ 乾坤” 一词除了表示天地之外,还可代指国家。杜甫多次在自己诗中运用这种手法——如“ 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 《北征》、“战伐乾坤破,疮痍府库贫” 《送陵州路使君赴任》等等。因此,“ 东南诉”、“ 乾坤浮” 让人联想到当时唐王朝国土分裂、政局动荡的社会现实。
张词中的洞庭首先是一片广阔平静的湖。“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白居易有诗“洞庭与青草,大小两相敌。”洞庭湖与青草湖相连,更显其面积之广阔。“更无一点风”则强调湖面没有一丝风的迹象,“潮平两岸阔”,更显得水面平静广旷。同样,这也是一片明净光洁的湖。“玉鉴琼田三万顷”玉鉴即玉镜,镜面平整,与前面的“更无一点风”相呼应。琼也是美玉,琼田就是玉田。此时,三万顷浩渺的洞庭湖如一面巨大的玉镜,也如玉的原野。玉的触感温润细腻,富有光泽,《楚辞》“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玉在这里象征着屈原高尚品德,表现的是一种高贵、洁净的美。
人与湖的关系之比较
杜诗是登楼望湖,人与洞庭是分隔的,只有“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一联直接描写洞庭之
气势,同时影射当时动荡之时局。诗中其他各联则更多是抒发诗人自己的身世、情怀。“老病有孤舟”,这条承载诗人的小舟,在“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的洞庭湖中仿佛就是沧海一粟。一面是天地之无限大,一面是芥尘之无限微,怎能不触动他身世凄凉之感呢?杜诗诗湖与时局相通,而人与湖则相对疏离。杜诗重人而轻湖,洞庭湖是触发情感的引子,只取其气势,其他形象则显模糊。
张词是人在舟中,舟在湖中,湖天一体。上片专绘洞庭,明净清澈,表里同一。万顷琼田之上,着我扁舟一叶,虽如沧海一粟,不见其渺小,而见其自在。在皎皎月与茫茫水光之中,物我交融,浑然一体。下片将镜头聚集舟中之人,在湖光天宇间,展露自己如冰雪般冰清玉洁的内心,绘其坦荡潇洒风神。湖天之清明空阔,与人之品格高洁豁达相映。
如此,杜诗是见眼前之洞庭,感怀身世之悲,抒发其忧国忧民之情;张词是借澄澈洞庭之美,寄寓自己光明坦荡,高洁如一之志。杜诗是触景生情,张词则是情景交融,物我合一。
人与人的情志之比较
虽是同游洞庭,但是杜甫与张孝祥的人生处境截然不同。杜甫是在人生的暮年,居无定所,
一路漂泊至洞庭湖边,登上神往已久的岳阳楼,写下了《登岳阳楼》;张孝祥则是因受政敌谗害而免官。从桂林北归途经洞庭湖时,面对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作此词以明志。境遇不同,抒发的情志也有不同。
首先从解读意象入手。两首诗词中有一个共同的意象——舟。在诗词中,舟作为一种交通工具,由于其本身的特性而被赋予了多种情感。此“舟”不仅是诗人此时的摆渡工具和栖身之所,更是诗人情感的寄托。
杜甫所寄一为漂泊之舟。“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此时诗人年老体衰,患肺病及风痹症,左臂偏枯,右耳已聋,贫病交加,全家人寄居这只小船上。成诗两年后,杜甫病逝在湘江上的一叶孤舟之中。舟是杜甫生命中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也是他生命的最终归宿。二为孤独之舟。杜甫痛言“亲朋无一字”,亲朋好友音信全无,唯有自己孤身一人。好友高适在《人日寄杜二拾遗》写道: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李白也曾在《沙丘城下寄杜甫》表达思念: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朋友们对杜甫的思念和牵挂,曾经给予了杜甫温暖的慰藉。而如今,好友李白、高适、严武等人相继离世,在世的亲人大多数又失去了联系,故友离世、亲人离散、人情冷淡,杜甫的孤独满含亲友离散的凄苦。
张孝祥所驾一为潇洒超然之舟。“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着”意为附着、安置,有“我”之轻盈感,“我”不是飘荡而来,而是本来就属于这片湖泊。词人乘一叶扁舟,附着在广阔无边的洞庭之上,这是何等的潇洒自如!与苏轼《赤壁赋》“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中飘然欲仙之感不相上下。二为坚定自信之舟。“稳泛沧浪空阔”“沧浪”既是眼前苍青的茫茫水域,又是沉浮的宦海,更是冷暖的尘世。面对“沧浪”,一个“稳”字给出了答案。现实是短发萧骚,襟袖冷寒,但“我”会一如既往,安稳地泛舟于浩渺的洞庭之上,心神绝不会有一点动摇。
其次,以二人的情绪反应为切口。杜甫是“凭轩涕泗流”,张孝祥则是“扣舷独啸”。在“涕泗”与“独啸”中,同样可以一窥二人情志。
涕泗蕴忧世之情。于《登岳阳楼》的尾联“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杜甫的忧国忧民博大胸怀。当一个人置身于“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的苦境之中,自身尚且难保,杜甫想到的却是“戎马关山北”,关山以北还未结束的战争。没有人比杜甫更能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了,战争是他《北征》一诗中的“夜深经战场,寒月照白骨”,是他《兵车行》中的“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凭轩涕泗流”想到战争未止的杜甫,靠着岳阳楼的
轩窗,痛心疾首,涕泗齐下。这一捧热泪,为的并不是“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的自我困境,而是在战争中受苦受难的普通百姓,是动荡不安的国家。杜甫把个人的悲苦之痛上升到对国家的牵挂和担忧。
独啸寄悠然之情。在月星光下泛舟,张孝祥沉醉其中,浑然忘却了时间。词的最后两句“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可见其情。“扣舷”也就是敲着船舷打拍子,而“啸”就更见一分风流气度了。“啸”,蹙口发出长而清脆的声音。《晋书·阮籍传》记载了一则故事: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啸”因其无器物之拘束,无文字之负累,成为名士们追求自由,个性解放,自我表达的一种绝佳方式。“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词人以西江为美酒,并以北斗七星为酒器,与天地万物一醉方休。这是何等的豪气干云!此情此景,张孝祥将自己与澄澈空阔的洞庭湖融为一体,天地万物抚平了他去国怀乡之愁和忧谗畏饥之意,给了他一份超脱自在,盛邀万物,与天地同游同醉。而那随兴而出的长啸,正是词人情感的自然宣泄。
杜甫思及家国苦难留下的热泪,张孝祥在月光下悠然的长啸,都是诗人在遭逢人生低谷时的
一次心灵突围。命运摆弄人生,却赋予生命一种强大的韧性,诗人用诗词与时间周旋,人生境界因此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