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十年军旅生涯
◎叶腾芳
投笔从戎
1950年冬,两广纵队第五团政治委员徐慧常给我父亲叶强(时任惠阳县新圩乡乡长)来信,要他在家乡动员一批初中文化以上的青年入伍,以便到他那个团充当文化教员或文书等文职人员。解放前,人民生活贫苦,供不起子女上学,能读到小学毕业就算不错了,新圩最高“学府”便是新圩小学。读初中要到龙冈的平冈中学、淡水的崇雅中学、镇隆的镇隆中学以及县城的中学。新圩乡的中学生甚少,要初中以上的青年入伍,十分困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仅招了2人。我那时在惠州城读高中,而且是省立惠州中学,戴校徽上街感到很自豪。但是,每周六都要跑三十多公里回家拿钱和菜(咸菜咸鱼)。中午十二时放假,就拼命走,太累了就住镇隆,清晨回家,拿到钱菜立即返回。寒假回到家,我去新圩小学父亲。乡干部和我父亲在烤火,副乡长看见我就说:“乡长,小秦做你儿媳怎样?”被称小秦的女老师脸红了,我也脸红了。副乡长继续说:“两个都脸红了,有意思了。”我父亲说,徐政委要家乡青年参军,问我去不去,我表示想去。没想到小秦也愿意弃教入伍,其大秦没有吱声。我父亲说,新圩只有2人参军,要我去母校动员同学入伍。我第二天就回镇隆发动,共有18名同学报名。我在镇隆中学是团支书、学生会主席和惠阳县第一届人民代表(学生代表),大家看我去部队,他们也要去。父亲写信给徐政委,说动员了18个学生参军。
的回程车看见我们一大堆人,停也不停,呼啸而过,我们只好步行往淡水。我祖父母和母亲送行时,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哭,舍不得我离开,嘱咐我每月至少要写一封信回家。我说,记住了。母亲嘱咐我到了部队当团长的舅舅刘培,在家小名叫阿添。我答应了。我们的队伍沿着公路向淡水进发,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累。中午就到了淡水,在朱素英亲戚家做饭吃。当天没坐上去深圳的汽车,打地铺住了一夜。第二天8时,乘汽车前往深圳,经过坪山、龙冈,全是泥沙路,坑坑洼洼,颠簸得很厉害。汽车爬行了三四个小时,到了深圳。在一家饭店吃了午饭,沿着铁路下面的田埂路走到火车站。我们知道要坐火车,很高兴要见大世面了,迫不及待地等火车的到来。下午三时,终于上了火车。到座位以后,不停向外张望,一切感到新鲜,村庄、田园、草木、河流都飞快地向后飞去。夜幕降临,远处的灯光闪烁飞动,又是一番景。火车经过石龙桥时,发出隆隆巨响,又把大伙的目光引向滔滔东江。江边堆满木材,江中有各种大小船只,木排布满江面,一派繁荣景象。我们感到刚刚解放的祖国,已掀起生产建设高潮,我们参军就是为了保卫祖国,感到十分光荣。火车到了石牌,远近都是电灯,一片辉煌,一个大都市就呈现在眼前。火车到站了,我们下车后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到达长堤路东亚旅店住宿。在广州住一夜,我们想好好看一看广州。领队的朱素英怕我们走失,叫我们不要走远,我们只好三五成在周围行走。年长一点的叶继粦领着我一个人去广州最高最大的爱大厦。坐电梯到了顶楼,从窗口瞭望,广
州的确很大。不一会,有人走来,问我们住哪个房间。我们无言以对,他叫我们离开。我们回到旅店,把看到的珠江街道、楼房的景说了一遍,大家都说要去看,经朱素英制止才作罢。黄昏时分,我们走到大沙头登上去中山石岐的轮船。我第一次坐船,虽有铺位,我都不想坐。在船边看两岸风光,虽是黑夜看不见村庄田舍,看看轮廓也好。船颠簸得厉害,反而感到新奇过瘾,一直站到半夜才回到铺位休息。凌晨,在石岐码头下了船,穿过石岐街道,匆匆到城南
岐江车站乘汽车到前山。一路都是水网地带和平川,看不到山岭,车程三个小时便到了前山镇。吃了饭立即到小码头乘小轮船。河道不宽,只有10多米,两边都是芦苇,曲曲弯弯。小轮船慢慢穿行,白天我多数时间看风景,入夜才休息。天亮时,船到了中山县八区乾务镇小河涌。朱素英说到了,要大家拿齐行李下船。走了一大段田埂和很滑的泥浆路,费了近一个小时,到达两广纵队第五团团部。
军旅生涯在两广纵队第五团团部的日子
两广纵队第五团团部是一间很大的楼房,原是当地梁姓大户人家的房屋,解放前夕举家逃往澳门去了。团司令部在这幢楼办公。我们刚放下行李,军务股的人领我们到乾务街上一间大祠堂住下。大祠堂前悬挂一大横额:“两广纵队第五团军政人员训练班”,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已有20多个在珠江三角洲各县招的男女青年。午饭后立即发军装,那些军装与五团干部、战士穿的不一样。他们穿的是浅黄两个上装袋的军装,我们发的是黄绿、四个口袋的军装。我们一问才知道,是缴获国民党军队仓库的军装,我
们穿起来也好看,比原先穿老百姓衣服好看多了。小秦穿起军装也像军人了,我们个个年轻,显得格外精神,可惜没有胸章和帽徽,走到哪里人们都知道我们是新兵。乾务圩不大,我估计不到一千人,只一条长街,中山县第八区区政府亦住于此。五团首长有四个穿呢子衣服的,他们是团长刘培、政委徐慧常、参谋长江水、政治处主任曾城。他们带着警卫员一出现,老百姓都注目私议:“啊!大官”!这几个大官都参加了欢迎会并讲了话,欢迎我们的到来。小秦主动代表新兵讲话,她不讲客家话和惠州话,而是讲广州话,我才知道她有“两把刷子”。刘培知道新圩乡有人来,问我是哪村的,我答旱塘村,他说我有个堂刘招娣你可认识?我说是我母亲,他高兴地说,按理我是你舅,我说母亲知道你在这里,她很放心。他问我
读了几年书,我说高中未毕业,他鼓励我好好干,将来前途无量。同伴知道我有个当团长的舅,认为会受到很好的关照。过了五六天,他见到我时说:“你们还留着西装头,不合符部队规定,班级以下的都要剃光头。”后来同伴们调侃我说:“你舅好照顾,叫你剃光头。”在训练班不到10天,司令部和政治处来选人。我被选到作战股任文书,职务正班级,小秦选到政治处当文书,也是正班级,原因是我有高中学历,小秦是小学教师。上班几天,小秦来访,我们坐在一起,其他人走来,她脸红了。小秦拿他父亲写给她的信给我看,都是一些鼓励的话,第二天她约我去圩边小河洗衣服,两件衣服洗半天,实是为了相聚,因其父在惠州中学当老师,我又就读于惠中而感到亲切。小秦能歌善舞,在学习班时教女学员跳舞,活泼可爱。我感到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但是我们刚刚入伍,双方两欢喜也没用,那时结婚要讲
条件,营级或连级几年以上符合条件。我知道,有一个参谋黄某天天打电话给她:“小秦,我吹口琴给你听”。我在旁边真是五味杂陈,但又无可奈何。最后小秦还是做了他的老婆,十几年后离了婚。
春节过后,我被调往三灶岛任宣传员,三个月后又调往中山县前山机炮连任宣传员。
1951年5月,两广纵队改为珠江军分区,仍驻石岐,我被调到军分区司令部军务科任文书,同年10月调去广州沙河华南军区军政大学(后改为军政干部学校)学习,专业是侦察工作。
守卫边防
1952年2月,我被分配到深圳公安十师三○团二营五连任侦察干事。分配工作的那天晚上9时,讲四川话的领队人用手电照着名册点名,排成两列:一到深圳;一到拱北。珠江军分区去干校学习的有五名学员,三个去了拱北,两个去深圳,我和中山大队模范班长吴容胜去深圳,还有6个
山东省籍的学员。点名单的领队把深圳念成深川,我对去拱北的战友说:“你们好运气,到了繁荣之地,对面就是澳门,我们去深川不知是何地。”点完名发火车票,我一看是深圳,山东人不知何处,我告诉他们:“我们捞着了,对面就是香港。”大家都很高兴,我心里骂:“妈的,什么鸟干部,把深圳念成深川。”他带我们带到广州河南廖仲恺农校附近住下,天未亮就步行到火车站乘车,在三○团团部住了一星期就分到连队。从深圳坐汽车到了坪山路口下车,6个人背着大背包走过坪山圩,走了一大段田埂路,
好不容易才到了一个叫金龟肚的小山村,在旁边坐下休息。我们讲话惊动了老百姓,走出几个妇女和小孩,十分热情地送来茶水和炒花生、米糕等食品,我们开始不好意思吃,她们不高兴,说:“新年新头,叫你们吃点东西都不吃。”我们只好吃了,她们才高兴地笑了,七嘴八舌地说:“这些大军个个那么年轻。”山东的战友听不懂她们讲什么,个个没有表情。我用客家话与她们交谈,她们很奇怪,说:“这个大军讲的话与我们的话差不多。”我说:“我是惠阳新圩乡人。”她们说:“跟我们是一个县的啦!”到了葵涌圩,在路边休息,等候连队派人来带领。我想喝水,见一打铁铺就走进去,一看店主竟是我同村的谢庆军,我叫声:“庆安伯。”他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听说你在广州军官学校的。”我说:“分配到此,驻地是沙鱼涌。”他说:“离这不远,以后常来玩。”我说:“一定。”坐等了两小时,五连派战士黄乾满来接,我与山东黄响先跟他去沙鱼涌,王炳南、赵好德、吴容胜去了六、七、八连,分别驻南澳、水头沙、大鹏等处,五连最近,仅四公里,南澳等地十里以上。沙鱼涌的营房是国民党时期的海关房子,当地人叫“关厂”,临海下面就是浩浩荡荡的大鹏湾,白天黑夜都听到海浪的轰鸣,夜晚海上布满渔火,似天上的繁星。没见过大海的我,感到十分高兴。一个多月后,祖父便来部队看我,黄昏方到。见到我挂着驳壳,十分高兴,问我是什么官,我说是侦察干事,我问他怎么来的(那时没有汽车,也不通车)?他说天未亮就出家门,经长布村走山路到坪山、葵涌。我见祖父十分辛苦,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