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医话】杜甫失眠那些事儿
失眠之症古而有之，它并非我们的“专利”，但若提及失眠，咱们的老杜同志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有着诗圣之称的他一生所写诗歌不计其数，和失眠有关的不下百首，其中包括难以入睡、易醒、早醒、梦后难眠、彻夜不眠、长期失眠等各种症状。其“失眠之症不可不谓之深矣、久矣、重矣、痛矣！
老杜失眠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兴奋与喜悦，思念与回忆，感伤与悲恸，忧患与焦虑等，涉及国家社稷，黎民百姓、亲朋好友与自身。他的失眠症与衰老其他疾病互相影响，严重损害其身心健康。
一、多梦易醒，三夜频频梦李白
梦由心生，它是人欲望无法满足最真实的反馈。758年李白因入永王幕府被牵连流放夜郎，得知消息老杜除了担忧却又无计可施。他担心李白已死，在《天末怀李白》中说：“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汩罗”在他看来李白和屈原一样，都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却遭流放江南瘴疠地。老杜希望通过梦境为李白招魂。在《梦李白二首》中老杜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李白。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月光洒在房梁上，就像镜子般澄澈透亮，老杜的梦竟然如此逼真。从现代医学角度来看，实则是因为他睡觉时心有所念眼睛转动较快，所以导致做梦内容生动离奇、直觉性强，视知觉尤其突出。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这是老杜求职失败梦碎长安后的感慨，也是为自己为李白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慨。老杜写给李白的诗篇不乏脍炙人口的名句，“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连续三个晚上都梦到了你，不知你在远方可安好？《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就连送个朋友都会勾起对你的思念。若非至情至性，断不可写出如此款款深情的文字，就像伯牙遇子期，从此高山流水成为佳话。杜甫之于李白，只是匆匆一瞬；李白之于老杜却是萧索一生。
二、战乱所致亲分离，终夜无眠白日息
由于各类人文因素引起的睡眠缺少或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常引起白日瞌睡或过度嗜睡。这在战争时期和自然灾害时是十分普遍的现象。因为战乱老杜与弟弟天各一方，“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晚上月光洒下老杜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看着清风卷闲云，不由想起远方的弟弟睡着了。“尔到江陵府，...朝朝上水楼”，得知弟弟将到夔州，悲喜交加，每天清晨
都兴奋早起，登楼翘首以盼。
“昼眠”诗又如《忆幼子》：“忆渠愁只睡，炙背俯晴轩。”老杜在堂前屋檐下晒太阳时，因为十分思念幼子而入睡。“谁家挑锦字，灭烛翠梅颦。”尾联用苏蕙思念丈夫的典故，表达出夫妻相思之情，更表达出他，对天下游子思妇的理解同情，长夜漫漫老杜虽一人失眠，却牵挂着万千无法与亲人团聚的游子，不愧为心忧天下的大暖男啊！
三、焦虑睡不着，为“家事、国事、天下事”操碎了心
焦虑型失眠典型症状就是入睡困难。老杜的忧患意识已经达到了焦虑的状态。他的焦虑是“安得广厦千万家”宽泛性焦虑。“干戈未偃息，安得酣歌眠”。从老杜的诗中我们不难发现他对战争深深的无奈，以及忧心天下的焦虑。“五更鼓角声悲壮，...彻夜不眠夷歌几处起渔樵。”每当夜晚战鼓声，号角声响起老杜都会感到焦虑不安，痛苦悲伤，进而失眠。
《石壕吏》一诗记录了吏、老妇、老翁上演的一出人间悲剧，故事概要：打开门、声、开门声、怒呼声、哭诉声、呵斥声、哀求声、出门声历历在耳。老杜本想乖乖做个路人甲，但他急大家之所急的良知，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向吏举报老翁，唯有躲在一旁悄悄
听着，饱受着痛苦煎熬。想到国家的命运。战士的生死，老翁的无奈、老妇的勇敢、自己的无力等、失眠的老杜只好客观而真实的记下这出话剧式悲剧。老杜的诗不愧是诗史，哥虽然失眠了，但也不是尔等凡夫俗子可比。
四、常赶夜路，终致疾病缠身
体质虚弱、长期处于湿冷的环境，以及消化不良造成的呕吐、腹泻等都会影响到正常睡眠。由于时局混乱，道路险阻。老甫经常在深夜和凌晨赶路以至于难以安眠。“辗转屡鸡鸣”，“中宵驱车去，饮马寒塘流”。长时间赶夜路，居无定所、四处奔波、老杜的身体每况日下。“疟疾三秋孰可忍？寒热百日相交战。”“衰年肺病惟高枕”，“气衰甘少寐。”老杜还长期患有疟疾、肺病、糖尿病、风痹等病。病魔缠身，也常导致杜甫难以安睡。
三十五岁的老杜到长安求职失败，第二年笔下就出现老字。不到五十岁他的诗中言老已达120余处。老杜常常自嘲老了，实则跟动荡的社会和个人经历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处于郁郁不得志的人生低谷，劳累奔波，忍受着病痛折磨，无不让老杜白发频生。他的失眠也是从离开长安开始的。直到黄昏迟暮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失眠的严重性。事实上他的失眠和衰老以及其他病症都是互相影响的，身心得不到休养，自然就油尽灯枯。
五、忧思难寐，渴望天下太平
北斗向来被誉为帝王之星，而长安又位于北方，所以老杜时常望着北方长叹。在其绝笔诗《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中老杜仍写到“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风烛残年的老杜卧病船上，仰望星空，感慨良多，悲从中来难以安眠。哪怕身死依旧心系国家。
夜深人静老杜一人睡不着来到江边，看见有飞鸟掠过，不由感慨“南飞有乌鹊，夜久落江边”。曾几何时我们的曹操同志也曾在江边失眠并发出“月明星稀，...何枝可依？的号召广纳贤士。老杜显然并不甘心做宿鸟。而希望振翅高飞，圆梦长安。去那魂牵梦绕的地方成就一番伟业。
一方面，老杜因为病虚体弱，有家难归，夜不能寐，老而无为而悲哀。”另一方面，他又心怀不甘，希望能有所作为。故乡、长安始终是老杜难以释怀之处，然而他却时而惊梦。《归梦》中写到：“道路时通塞，..不用楚辞招。”这是老杜梦中归途情景：天上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交加，倾盆大雨导致交通阻塞，哪怕飞鸟也难以跨越。这些也正是他现实郁郁不得志，求职受阻的真实写照。失眠严重时，有时候连在梦中归来都成了奢望。
六、经常夜不能寐，致使失眠加剧
老杜失眠其实是多种情感杂糅所致。他流落夔州近两年，所作400多首诗中失眠诗近四十首。悯天下、念长安、思故乡、忆往昔，叹老病，致使失眠加剧。766年作《秋兴八首》，前三首的时间顺序是：暮、夜、晨，“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由此可见老杜失眠日子多程度深。而八首诗的内容，正是老杜心心念念的东西：家国安危、黎民疾苦、个人事业等其中满是老杜难以抒发的苦闷，悲伤、哀愁与希冀。
767年从中秋之夜起杜甫连续三晚失眠。《八月十五夜月二首》第一首抒发对长安之思，第二首表达对战事关切之意，《十六夜玩月》透露出希望出峡有所为的意愿，《十七夜对月》传达老来迟暮的感慨。同年老杜又去跟朋友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导致彻夜未眠。西川军阀割据，混战不断，百姓苦不堪言《阁夜》正是老杜有感于当时所作，想到李白、严武、高适等好友相继去世，老杜伤心不已内心复杂而沉重。纵使失眠老杜也不忘家国、百姓、朋友，可谓是伟大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