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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3期
PO PU LA R CIN E M A
往事秋日,陪仲星火伉俪在厦门天竺山散步。天热,巨闷,西天黑沉沉,恐有雷雨,便在山间凉亭小憩。
风吹来,落叶纷纷。仲老忽发感慨:想想十年前我们拍《今天我离休》,转眼好些老友都成故人!
我俩数着远行的昔日合作者:马天民的“女朋友”赵抒音、“派出所长”强明、“姚大”马骥、“老丈人”李保罗、“罗爱兰”史原、“老校长”路珊、“老教师”高淬、“老工人”茂路……都走了!
我想起曹铎,那个炼钢工人花花爸的扮演者,年前听说他晚期肝癌,后又听说有所好转,现不知怎样。不料仲老一声哀叹:不在了!
我心一缩!什么时候?那个谈笑风生的小老头曹铎怎么就和我不辞而别了?仲老告诉我,春天花开的时候,和病痛搏斗两年多的曹铎悄无声息地永远离休了——离开他热爱的电影安静地休息去了。
我脑海里立即闪回曹铎:那个可爱的、有时顽皮、有时倔强的影坛前辈。
没有记错的话,曹铎享年岁。我们是忘年创作伙伴!
文/江平
知道曹铎,是看电影《难忘的战斗》。影片结尾,解放军战士赵冬生追击焦晃扮演的坏人刘志仁,不幸被一秤砣砸在后脑,壮烈牺牲。那是“”后期上影的一部力作,轰动一时。用秤砣砸解放军的帐房先生给观众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达式常扮演的粮食采购队长握着秤砣说的那句“阶级斗争并没有结束”的台词,让人们铭心刻骨地记住了那个暗藏的“阶级敌人”曹铎。只是儿时识字不多,又没有新华字典,那个“铎”字不认识。我曾和曹铎老爷子说,我小时候以为你叫曹泽。他笑道,上海人有的不认识这个字,也叫曹泽,只是上海话一喊更加坏事:咦,这个人不是曹贼吗?嗨,我戏里戏外都是坏人了!
曹铎是个好人。山东战场参军,渡江胜利进上海,电影厂一干五十多年。演的角很多,观众也觉得他脸熟,可就是从没大红大紫。他乐天派,只要开心,龙套跑得欢天喜地。戏少闲情多,没事在大木桥上影宿舍区的路边和修鞋的、磨刀的、锔碗的、卖馄饨的神聊,还把要饭的沂蒙老乡领回家中,更衣沐浴,赠其衣袄,好汤好饭,最后塞上三、五毛钱,叮嘱那老叫花子要是中暑了就买根赤豆棒冰。要饭老汉后来回到乡下,一日村口放映露天电影《喜盈门》,看得仔细,
忽认出片中老实巴交的老岳父乃曹铎扮演,惊呼“我认识这老哥!”全场均笑要饭老汉痴呆了。不想数年后,老汉的儿子来沪打工,竟千转百绕寻到曹铎家中,背来小米、红枣。曹铎这才知道,家乡脱贫了。
这则故事是曹铎好友陈述先生告诉我的,不过“情报处长”嘴不饶人,“那要饭的幸亏是一老头儿,要是个小媳妇,曹铎一准留下了!”我等大笑,曹铎在一旁憨憨地跟着乐。
从前兴“走穴”时,我常和曹铎一起“转战南北”。他的搭档原来是程前他爸程之老先生,后有一次元宵节,我们一同演出,他俩说完相声后程之忽然心梗发作,从此曹铎单飞,改和我们演小品。我做主持,总介绍他
是拿秤砣夺人性命者,他便在一旁补曰:生活中我可是好人!
好人曹铎与我合作三次。
1996年夏拍《今天我休息》续集《今天我离休》,他重演花花爸,配大明星奚美娟作女儿,老头儿乐得颠儿颠儿的。有一位与我不熟的前辈夫人提出要较高的酬金,他得知后自告奋勇上门说服并主动降低自己的报酬。拍《梨园生死情》,编剧是我,我向谢飞导演
介绍曹铎演师爷,黄山脚下和陈述、牛、
梁波罗搭档二有余。一日,听说北京某老演员八千元一集,而自己只有两千,一时心中也有几分不平。然而当剧组有人挑唆他“闹事”时,曹铎却说:“算了,想开些,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说,我们名气也不如人家,现在讲究市场效应,认了吧!”这桩事,我印象极深。待两年后拍《谈婚谈嫁》,我又
请他,打算给他“补偿”,他正道:“江平,我不缺钱,但我不愿意缺你这样的朋友。你的戏,我是召之即来。”
夕阳中,我见老头蹬着破旧的自行车远去……
而今,老曹铎真的走了。可我不相信这个噩耗。我总觉得他还会蹬着破车弄堂里乱窜;他还会身上扎着腰袋、眯着眼睛在各个摄制组等待导演挑选;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冷不丁敲开我办公室的门,一屁股坐在我案前,南里州北里县聊得开心。有时,他见我忙,就赶紧解释是到厂里报医药费,惦记你了,过来看看。然后他就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张罗各类杂事,会轻轻地帮我把杯中的茶水加满,然后再静静地看着我办公……
我忽然想起,因他常来,太熟了,我也的确太忙了,有时竟连水也忘了给他倒……现在,我真的很想给他沏杯好茶!
 责任编辑苏欢我曾和曹铎老爷子说,我小时候以为你叫曹泽。他笑道,上海人有的不认识这个字,也叫曹泽,只是上海话一喊更加坏
弄堂里
事:咦,这个人不是曹贼吗?
好人曹铎
牛牛《喜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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