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篇严肃的⽂评之《唇》(作者:⾦⼗四钗)
【說在前⾯】
*所有的⽂學作品,從降⽣那⼀刻起,都是孤兒。——特⾥·伊格爾頓
*⽂本分析依據為修正後版本
*雖然⾃稱過激兔崽⼦保護協會會⾧,但決不會在⽂評中過激♥
*寫完之後不知道⾃⼰寫的是不是⽂評了,這樣的“⽂評”真的會有⼈看嗎……
围绕“⽗亲”⽽展开的种种
By沙爾利歪
从时间线追溯,“⽗亲”可以说是《唇》整个故事的开端。如果要分析《唇》中主要⼈物(刑鸣和虞仲夜)的⾏事动机,那必定离不开“⽗亲”这么⼀个概念。
⾸先说刑鸣。没有⽗亲刑宏的激浊扬清与悲惨牺牲,就不会有刑鸣投⼊媒体事业的契机。刑宏在⽂中的形象(品格)实际上是主要通过刑鸣等⾓⾊的主观评价来呈现的,⽽不是像⼤部分⾓⾊那样,由⼀个全知型
叙述者来向读者展⽰。在刑鸣度过了⽗亲因莫须有罪名被千夫所指的动摇期(以苏清华给刑鸣看刑宏遗书事件为分界点)后,刑宏在他的⼼⽬中已经逐渐形成了⼀个⾏事和精神⽅⾯的标尺。⽆论是“会如死去的⽗亲与活着的师⽗所愿,顺顺当当⾛完余下⼈⽣”还是“这么沉迷于⼩情⼩爱,⼩痴⼩怨的,到底不该是刑宏的⼉⼦”,都能体现出刑宏在刑鸣⼼⽬中“⽗亲是⼀个伟⼤的标尺”这么⼀个想法。刑鸣尤其看重⾃⼰与⽗亲的维系,其中⼀个重要体现在第⼆章,节⽬后期师将其姓⽒打错,刑鸣对此据理⼒争的情节上。毕竟“刑”这么⼀个姓⽒是他从⽗亲那边继承过来的,对他来说意义⾮凡,是不容更改的。⾄于后来刑鸣有关于⽗亲的遗物浪琴表做出的种种举动,更是如此。这种维系⼀直都被刑鸣有意⽆意地保持着,他将⾃⼰的幸福和痛苦,都与⾃⼰的⽗亲绑定了。
这种情结于他⽽⾔是推动,也是阻碍。催使这么⼀个情结诞⽣的不光在于刑宏本⾝,母亲唐婉⼀步步的妥协、退让和逃避也在⽆形中参与了塑造。当然,唐婉的“为妻不忠”并不能怪罪刑宏不叫陆游,全知型叙述者在这⽅⾯交代得很清楚:唐婉是娇⽣惯养的产物。这使她即使尽到了母亲的保护责任,⽅式也依然令⼈诟病。
刑宏的死亡和污名使刑家感严重缺失,⼀般来说,⼀个家在母亲也相对强硬的情况下,这点是绝对能够弥补的,然⽽具有软弱性的唐婉绝对⽆法给刑鸣提供⼀个的成长氛围,包括她改嫁后,充当继⽗的向勇也没能补上这么⼀个空缺。这致使刑鸣很⼤⼀定程度上缺失⽗爱(感),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形成了充满攻击性的性格。这种攻击型的性格导致的后果很多,⽐如刑鸣暴戾的青春期、尖锐
的主持风格,以及⼈际关系(全知型叙述者已经透露了他真的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等。
除攻击性性格外,还有相对应的防御性性格,⾃信与⾃卑的⽭盾统⼀。他的⾃信主要来源于打⼩出众的相貌和优异的成绩,⽽⾃卑则主要来源于在家庭变故后,每天遭受到的流⾔蜚语的打击。刑鸣对⾃⼰各⽅各⾯⾼要求,甚⾄包括爬虞仲夜的床,都是⾃信;对⾃⼰的评价有“虚荣”,就算实际上没有⾜够的钱也要先把场⾯充起来,不放弃追求所谓的“正常”(⽐如不停强调⾃⼰是直男,不停强调⾃⼰的⽣活应该“步⼊正轨”,哪怕利⽤了⼀个多少有些恋爱脑但本质是⽆辜的李梦圆),是⾃卑;同时,他的“忌讳泄露⼀切凛冽的情绪”,便是⼀种长期以来培养形成的防御⼿段。
难以否认的是,刑鸣与虞仲夜的相处中,刑鸣的“恋⽗情结”在初始阶段占了很⼤的⽐例。不管⾓⾊本⾝愿意不愿意,它都发挥了⽆法忽视的影响。
虞仲夜这⼀⾓⾊的职能相对复杂。于刑鸣⽽⾔,他囊括了⽗亲职能、师长职能(两者可统⼀当作长辈职能,具有爱护、激励和引导属性)、上司职能(监督与鞭策),还有恋⼈职能(爱与欲)。其中较为突出的是⽗亲职能和恋⼈职能。虞仲夜的⽗亲职能和刑鸣的“恋⽗情结”在两⼈的情感关系发展过程中是共同进退的。与此同时,作者还安排了虞仲夜的亲⽣⼉⼦虞少艾的出场与活跃,在中后期⼀边彰显,⼀边辅助这两者的弱化。
虞仲夜这个⾓⾊受读者喜爱,原因在于他的神秘感和全能感。这些是由全知型叙述者来告诉读者的:⾸
先他容貌⾮凡,⾁体强⼤,精神强⼤,有才
能,有财富,并且有权⼒,其次他的⼼理较为难以捉摸。全知型叙述者在早期⼀直没有怎么透露虞仲夜的⼼理,直到故事经过⼀定的展开后,才开始有所保留地给读者讲述——“那点野⼼显头露脚⼀览⽆遗,他⾃⼰还浑然不觉。虞仲夜当时觉得,这孩⼦有点意思”“起初看待这个年轻⼈,也就是看待⼀只新鲜的⼩玩意⼉,养在⾝边解闷⼦。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待这⼩玩意⼉竟愈发上⼼,⾃⼰都觉得意外”,这时他的⽗亲职能已经弱化不少,读者能够看到的⼤部分都是恋⼈职能。这样贴合故事当时情感氛围的叙述⽅式,是囿于本故事的题材(耽美⼩说)所形成的,毕竟在这么⼀个两⼈感情性质已经接近恋⼈的时间点再提到“恋⽗”,只会让⼀个罗曼司的魅⼒急剧流失。
全知型叙述者在⽂中含糊其辞的地⽅并不⽌⼀处。“虞仲夜也不问他要这笔钱⼲什么,或者说他根本漠不关⼼”——他是真的漠不关⼼吗?“最令⼈胆战⼼惊的⼀个传⾔是说有⼈往中央写了,详细陈述了虞台长这些年所⼲违法犯纪之事”——真的只是传⾔,还是这就是真相?
还有⼀个可能性就是,也许全知型叙述者⾃⼰也没有意识到⾃⼰实际上是“不全知”的。⾓⾊的表现效果已经超出叙述者本⾝能够意料到的范围了。
当考虑到虞仲夜的职能复杂性后,他的⾏为和⼼理变化都将不难分析理解。
落实到关于早期虞仲夜的⽗亲职能与恋⼈职能的交错,⽂中第24章开头的情节就⼗分具有典型性:
“虞仲夜说‘管教’便毫不含糊,⼿中的⽪带起起落落,每⼀下都结结实实地抽打在刑鸣背上,刑鸣却在疼痛中忽然释然,仿佛内⼼那点惶恐、不⽢和愤懑都到了宣泄的出⼝——很多⼈都说过,说他不够熨帖,不够乖巧,归根结底,不过是没爹的孩⼦⽋了⼀点管教。”——虞仲夜⽗亲职能的⾏使。
“⼤约挨了⼆⼗来下⽪带抽打,和他们的第⼀次⼀样,那个男⼈⽤⽪带勒住他的脖⼦,⾃他⾝后进⼊。”——紧接着⽗亲职能后⾯,虞仲夜⾏使恋⼈职能。
前⾯提到刑鸣的“恋⽗情结”在两⼈关系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虞仲夜的⽗亲职能亦然。虞仲夜本⾝就是个⽗亲,他的养⼦之道在虞少艾的经历上展现得清清楚楚:要磨练孩⼦,不听话要打,但不能忽略关怀,也就是所谓的糖果加鞭⼦。可以发现,这⼀模式⼏乎能够完全套到他对待刑鸣早期的做法上。于虞仲夜⽽⾔,这个模式在刑鸣⾝上的实⾏是在他毫⽆意识的情况下运作的。
步入正轨
虞仲夜的多职能不但弥补了刑宏⽗职⼯作的缺失,还给刑鸣带来了更多的附加塑造。⽆论是刑鸣特殊的攻击性还是防御性,都在依次被虞仲夜的长辈职能、上司职能和恋⼈职能加以打磨。从两⼈恋爱的⾓度上讲,虞仲夜⽅情感触发起源似乎就是“起初看待这个年轻⼈,也就是看待⼀只新鲜的⼩玩意⼉,养在⾝边解闷⼦”,实际上,真正起了关键作⽤的应该是他对年轻⼈的赏识。虞仲夜难能可贵的⼀点在于他是真正的爱才,即使对⽅只是⼀个与⾃⼰不相熟识的⾼中⼩姑娘(此处特指陶红彬的⼥⼉),也愿意和她谈论“新闻媒体的同质化、娱乐化、市场化与夹缝求⽣于新媒体的⽣存状态”。如果没有这⼀点,两⼈的关
系将会变得空⼼化。长辈职能和上司职能随着剧情开展不断退化到接近消失,同时在贯穿全程的⽆⾎缘关系及性关系的催化下,只留下了恋⼈职能。
作者在最后将虞仲夜的政治权⼒在其他优越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削弱,是⼀种避免⾓⾊扁平化和在原有的故事逻辑中寻求新的现实性的⼿段。除此之外,还有⼀个作⽤便是减少⾓⾊命运动荡的可能性,使结尾的基调下来。同时作者也不忘展⽰故事真正的“hero”刑鸣多番努⼒的结
果:“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向发展,跟他似乎有联系,似乎⼜没有。”轻描淡写,波澜不惊,这也是作者的笔法⽼练之处。
刑鸣在故事的结局依旧没有完成读者想象中的“为⽗申冤”,但他完成了⼀件更难,更可贵的事情,那就是在将⽗亲的灵魂种⼊了⾃⼰灵魂当中的同时,成为了⼀个英雄,⽽不是烈⼠。
注:
1.全知型叙述者:这⼀概念出⾃伊格尔顿《⽂学阅读指南》的《叙事》⼀章。
2.⾓⾊:笔者对于“⼈物”(character)的另外⼀种表达⽅式,此概念同出⾃《⽂学阅读指南》的《⼈物》⼀章。
3.“hero”⼀词特意取英⽂单词,是为了表达“主⼈公”和“英雄”的双关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