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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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周刊》2016年第11
        被时光雕刻过的老人焕发着人性的光芒。自尊、自立、不卑不亢,我多么希望年老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
        对于老人,我常怀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时间在他们的脸上心上都刻下深深的纹路,波澜不惊的面容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汹涌。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看过些什么,经历些什么,知道些什么。然而,不管在这万丈红尘中摔过多少跟头,磨去过多少棱角,老人的身上还是有某些鲜明硬朗的特质,在岁月长河的洗涤之下,其光芒甚至超过锐气逼人的年轻人,比如尊严,比如豁达,比如信仰,就像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老渔人桑提亚哥。
        葡萄牙这一路走来,我见到许多老人。在杜罗河边独自垂钓的老人,渔线笔直垂下,钓起的恍若时光,犹如独坐断崖眺望蓝海面心平如镜;在里斯本灯光昏暗的小餐厅演唱民歌的老人,歌声中有掩饰不住的激情,询问年轻时对街的红颜如今飘零在何方;在小城波多的巴黎旅店一人守夜的前台老人,俯身写字时一缕白发垂落在额角,除了英语、西班牙语
、葡萄牙语之外,竟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带领我们参观酒窖的白发老妇人,一口字正腔圆的英式发音,神态温文尔雅,谈起葡萄牙特产波特酒时口若悬河,蓝瞳仁里写满了故事……
        每每看到他们,我都深深觉得,时间是我们个体生命的唯一对手,也是上天赐予人类最珍贵的礼物。
        里斯本有一家出名的小餐厅,据说做得一式全葡萄牙最美味的海鲜汤饭。那天我们慕名而去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酷酷的老人递上菜单,随即转身离开。他一个人在店堂里忙进忙出,收拾碗盘,摆放桌椅。其实已经那么晚了,一定不会再来更多的客人,老人却还是固执地给每张空桌都铺上台布,摆放好盘子、餐巾和刀叉。
时光老人        老人几乎一句英语也不会说,他一言不发地站在我们面前。我们指一指那简单菜单上的两人份海鲜汤饭,他略微点一点头。我爱人接着做一个饮酒的手势,他会意,指一指我们桌上的餐巾,又指一指台布,面露询问之。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爱人已经指向餐巾。老人再点一点头,收回菜单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