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与他的三个儿女
                     
作者:朱秉珍
我姥爷和我们都是涿鹿舜都古城保岱人,姥爷住在古城的堡里头,我们住在拐角。
我与舅妈
              舜都古城一位慈祥的老人
我老爷姓王名佃章,活了92岁,辞世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他的岁数是当时村里活得最大的。姥爷晚年跟我娘全家生活在一起,在张家口当医生的我姨姨和在北京当医生的我舅给姥爷寄钱。
从我记事起,姥爷就是飘着白胡须的一位慈祥老人,背有点驼。姥爷从不跟人生气,总是和颜悦,他在生产队看果树园。我总是想他这么和蔼,不知能不能看住园子。但是姥爷一直看,还得过“五好社员”的奖状。
听人说,我姥爷解放前当过牲口伢子,就是贩过牲口。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肚子
疼的外国人,姥爷就用毛驴把他驮回了家。原来这个人是个基督教的传教士。我姥爷救了他以后,他就和我姥爷交上了朋友,并把他的夫人也接到了村里,租住在我姥爷的西正房卖书,传教。我不知他住了多长时间,走的时候他夫妇二人和我姥爷商量,要带走我姨去学医,姥爷说服了姥姥同意,让我姨到张家口他家一边当保姆,一边靠他们资助念医校,毕业后当了国爱医院的一名助产士。
当时,我姨和我舅都在读初小。因为我姥爷开明,女孩子读书的在当时的村里只有两个。我姨有了收入后,就把我舅和我娘送到北京去念书,我娘是个聋哑人,读的是聋哑学校,我舅念的是医学院。这在解放前舜都古城保岱的一个农民家庭来说,是很少见的,可见我姥爷是很有远见卓识的。
我姥爷人缘挺好,虽然是独子,没有兄弟妹,舅舅又不在身边,但是家里无论有什么活都有人给做,有什么事,也有人跑腿管。这大概因为我姥姥、姥爷爱帮助人,保岱堡里人都很尊敬他们二位,每逢过年,就有人送炸糕、点心等。
我姥爷常说:“人要经过三种教育,那就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当时我很小,也不知姥爷是从课本学来的,还是他的人生经验,反正我爱听他说话。他经常说:“小孩做
错事不要打骂,要在他们犯错前先提醒,嘱咐到。”有一次我弟弟拿了个碗,不小心打碎了,我爹就生气骂我弟弟,我姥爷不让骂,他说:“孩子打了碗,心里正害怕,再骂孩子就太伤孩子了,应当在他拿东西时就给他说,要注意拿好,别弄打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弟弟经常住姥姥家,姥爷就亲自给他做木头手、小木头车、冰车。到了我有了儿子也在姥姥家时,我姥爷仍然还亲自动手给孩子做玩具。有一天,我下了班回娘家看孩子,一进院,看见八十多岁的姥爷飘浮着白胡须,一条腿蹬在一条长扳凳上,一条腿站在地上,手拉着锯子的一头,我四岁的儿子坐在地上拉着另一头,一老一少正在锯木头,准备做手抢。可惜那时没有像机,没有留下那幅珍贵的画面。
姥爷经常教育我们要有礼貌,说话要有分寸,不知道的不要乱说。记得有一次,我和弟弟跟我姥爷去北京我舅舅家,我当时14岁,弟弟才11岁,我们也没出过门。可能是火车晚点,我姥爷去问服务员。他是这样问的:“同志,我看见你们门口牌子上写的‘为人民服务’,所以我问问火车是怎么回子事。”服务员也和气的回答了我姥爷。
姥爷爱帮人,也经常叫我们懂的感恩,不要忘记对我们好的人,不要看不起穷人。我记的保岱堡里有个叫阎玉民的,家里六、七口人,不知怎么没房住。我姥爷西正房闲着,就叫
他们全家住。一住就是好多年,也不要房钱。因为有这份情义在,现在他家的的孩子对我们都很好,他女儿在城里卖菜,经常还送给我菜。
我想我姥爷活了那么大岁数,与他的善怀是分不开的。
                  我姨的传奇一生
我姨原名叫王尚珍,后来改成王恩香,也是一个慈祥的人,92岁那年离开了我们。我回想起来我姨的一生,真是一个传奇。
我姨生在舜都古城保岱乡下,但她念过书,在村里念完了初小。那时,她们班上只有两个女生,而且她俩是好朋友。在上世纪一二十年代,农村女孩能有几个念书的?在乡村那真是屈指可数的了。可惜那个女生被迫早早嫁了人,心情不好,得了病早早离开了人世。生在那个年代的女人都要裹小脚,可我姨长了能穿37号鞋的脚,因为我姨从小就男孩子气,我姥姥给裹了小脚,她私自放了。后来我母亲也跟着沾了光,也长了个穿36号鞋的脚。姥姥给裹上,我姨给放了。当然,那跟她们有个慈祥开明的父亲也有很大关系,姥爷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
姥爷给我姨姨与县城里的一家订了娃娃亲,可我姨不愿意,几次拖延婚期。到了17岁那年,我姨跟上传教士夫妇到张家口去学医,后来在国爱医院当了妇科医生,命运有了转折,姥爷也无奈地给退了亲。我姨挣钱了,开阔了眼界,懂得乡下人不读书没有出路,就跟我姥爷说要送她弟妹去北京读书。我舅去北京学医,我娘因为是个聋哑人,17岁那年竟有幸去北京聋哑学校念书了,比那些健全的人都有福气。
就这样,我母亲念了两年书,因为打仗,兵荒马乱,世道不安宁,姥爷就把我娘接回了家。我舅仍留在北京读书。他二人的学费都是我姨掏。后来,我舅念完了书,有了工作,我姨30岁才考虑自己的婚事,了个死了妻子的男医生结了婚,他还带了个孩子。庆幸的是我姨父人性特别好,我姨就是看中了我姨夫的人品。
成了家后,我姨又生了四个儿女,生活并不富裕,仍然一直坚持每个月给我姥爷、姥姥寄钱,每月10元(相当于现在的800元左右)。我姨还要管我娘,我娘生我的时候,因为是头胎,我姨不放心,就叫我娘去张家口生。我们也是五个兄妹,生活艰难。我记得我们经常穿姨家孩子穿过小了的衣服。而且每逢过节,姨都要给姥爷姥姥多寄五元钱。说是让给我娘的。这五元钱就是我们过节改善生活的全部费用。没有姨的接济,我们就吃不上月饼、点心、肉菜。有时还能做上一件新衣服。
我们弟的名字,都是我姨给起的,与村里其他人的名字不一样。她不仅关心我们,连我们的孩子一辈,她老人家也放在心里。姥姥去世后,姨来看姥爷,经常给我的孩子带饼干、营养品。说是我在村里照顾姥爷费心。我姨每次回老家,就要给我姥爷洗脚、洗头、剪指甲、洗衣服、拆洗被子等,回乡仅三天时间,一刻也不闲着,尽力为老人尽孝。
我姨总爱自豪地说,每逢她请假说是要回老家看爹,她工作的市第四医院的同事们都很羡慕,说王医生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有爹啊。因为我姨是退休后又被返聘的,那时她已经是快古稀之年了。我姨会对同事们说:“我有个好妹子,有一伙外甥都伺候、孝敬着我爹,我老爹享福着呢。”把功劳归功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