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君
内容摘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中国当代诗坛80年代后期新诗潮的代表人物海子死前两个月的作品,很多读者认识海子也大多是从这首诗歌开始的。在这首诗歌中,诗人展示了各种幸福观,也表达了诗人自己的幸福观。
关键词:海子 幸福 幸福观
文学的魅力之一就在于,文学本身的文字讯息能让每个读者结合读者自身的人生阅历,产生读者自己独特的感受,所以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之说。海子的这首诗歌的主题必然有多种的解读,本文主要关注诗人海子在这首诗歌中对各种幸福观的阐释,尤其对诗人对自己所要追寻的幸福观的展示。
我们之所以关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歌中的幸福观,是因为发现诗人海子在这首诗歌中表现出对幸福观极度的关注:
首先诗歌在首句就提到了“幸福”两字——“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其次,诗人在诗歌各章也都提到了“幸福”两字。
全诗在中学教材中有分为三章和分为四章的段落分法,笔者比较支持普遍的三章分段方式,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的钱翰老师曾经指出,“而且最后的六行诗是一个整体,不能从中间分开。”
从分三章的角度看,海子在这首诗歌中的每一章都提到了“幸福”这个两个字。
即使不从三章或者四章的方式去理解,“幸福”这个词语在整首诗歌中共出现了4次,这反复的手法强调突出了“幸福”两字,由此把我们引向对诗歌中关于“幸福”观这一主题进行思考。
一、幸福和幸福观
幸福是精神上的满足,是一种即时的心理感受。哲学博士孙穆老师说,幸福是人的精神(意识)对自我进行觉知时的满意状态,这种满意状态是由于目标和理想的实现而产生喜悦、满足和感恩、富足的心理感受。
通俗地说,心理健全的人对于幸福的心理感受应该大致是相同的。
幸福观是采取怎样的行为方式,去实现幸福这种心理感受的观点、态度和看法。因为每个
人对于实现幸福采用的方式方法各不相同,所以虽然幸福的感受可以大体相同,但是相似的幸福感受可能来自于不同的幸福观。
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歌中呈现了以下几种幸福观:普通人的幸福观、伟人的幸福观、海子的幸福观。
二、普通人的幸福观
普通人就是诗歌中的“你”,即万千大众的我们,本质是一个集合概念。
诗歌中“你”出现在第三章: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诗句“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来看,“你”应该和“陌生人”为同一类人。然后,诗人对“你”给出三个“愿”: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这三个“愿”产生这样一种幸福观:
婚姻美满(有情人终成眷属)和事业顺利(灿烂的前程)。
这其实就是我们普通人幸福观——感情物质双丰收。
三、伟人的幸福观
在“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之前,是诗句“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既然三个“愿”阐释了普通人的幸福观,那么这诗句中行为方式就应该不等同于普通人的幸福观,否则的话应该放在三个“愿”内。
能给山河起名字的人,在远古文明时代,我们的祖先认为是神,近现代,我们认同是伟人,他可以是国家领袖,也可以是名人烈士等杰出人物,总之不是我们普通人。
只有那些为国家民族、为人类集体事业而撒过热血、献出才情的人杰,有着丰功伟绩的人才可称为伟人,才可以给江山命名,因此伟人的幸福观就是“指点江山”。
成为伟人曾经是“你”这些普通人都曾遇到过的幸福观,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伟人的幸福观是大多数父母对于子女给出的成长要求:最好做一个伟人,实在不行做个小领导,小老板等等。成为伟人这是普通人幸福观的极致表现,而极致是一般人做不到,因为这极致的幸福观隐隐约约透入出,事业比爱情婚姻更为重要的意味,所以伟人的世界观更多是关注于事业而轻视情感体验的。
这样缺少或者放弃温暖情感体验的极致幸福观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轻易可以达到的,所以诗人也就没有把它列入三个“愿”中。
四、海子的幸福观
(一)海子的幸福观不同于普通人的幸福观。
诗歌第三章有三个“愿”,和一个“只愿”:
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三个“愿”,和一个“只愿”产生明确的对比,加上“只愿”的“只”字,都刻意区别出诗人自己幸福观不同于普通人的幸福观,即不会是婚姻事业的双丰收。
(二)海子的幸福观不同于伟人的幸福观。
伟人的幸福观是指点江山,海子只是一个诗人。在这“指点江山”的诗句的前,诗人没有加“从明天起”的限定,承下文是没有把这幸福观作为对陌生人的祝福,承上文是因为他明白自己不会成为缺少或放弃情感温暖体验的伟人的,因为诗人要起的是“温暖的名字”。
原本“每一座山每一条河”的名字让海子感到了寒冷,是因为名字背后是祖国万里河山的寒冷:或许是祖国在世界之林的落后贫困状况让诗人寒冷,或许是周围人的冷嘲热讽让诗人感到寒冷……
海子在北京期间,有次在百无聊赖之际随意走进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他对老板说:“我给大家朗诵我的诗,你们能不能给我酒喝?”老板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年轻人,回答说:“我可以给你酒喝,但你别在这儿朗诵。”
还有次在北京诗歌聚会上,除了好朋友、《十月》杂志编辑骆一禾,没一个人理他。
海子的诗歌(三)海子的幸福观具有矛盾性的统一性
1、矛盾统一的具象
题目是文章的眼睛,所以作为题目“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诗人在诗歌中主要表述的一种状态。而且“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此诗句不单出现在诗歌第一章,还出现在诗歌的最后一章的最后一句。这句诗正是诗人要表述的幸福观。
幸福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描述的具象画面是一组矛盾景象。
所谓矛盾景象是,“面朝大海”和“春暖花开”从地理意义上是相对的水域与大陆,在画面中诗人是处在水陆的分界线上。
当诗人面朝大海的时候,目光是无法触及“春暖花开”的景象的,因为海上可以生明月,而不能产鲜花,春暖花开的景象在诗人的背后。
处于分界线的诗人是选择一望无尽的海域呢还是选择鲜花烂漫的大地呢?诗人告诉我们他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面对的是广阔无垠的大海,留下身后春暖花开的大地,虽然身心统一在一个具体的生命中,但是身和心要向着各自方向分开,奔向这组矛盾的具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矛盾统一的内涵
(1)渴望幸福在远方且短暂巨大。
诗歌首章用两个“从明天起”指出“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这表明诗人想要来一场近几年来流行的说走就走的旅行,要做一个行吟诗人。
这样幸福是在“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远方”,此为空间范畴上的远。
诗歌首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说明诗人的现状:他的今天亦或昨天是不幸福的。至少在海子自己看来,写诗歌当天的他是无法达到幸福的,他把描述的幸福划给了似乎马上要到来可能又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这是时间范畴上的远。
时间上的远又表现客观地表现在空间——“房子”上。
现实中的海子其实并没有一所这样的房子,海子好友诗人西川曾回顾说:“在(海子)他的房间里,你不到电视机、录音机、甚至收音机。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中写作,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
所以,“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并没有出现在海子过去或创作这诗歌时候的生活状态中,有房的生活状态,是从属于“从明天起”这个时间点,是未达到的,是理想中幸福观实现的表现。
因此说诗人幸福观的一个特点是在远方。
在诗歌第二章中诗人写到: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闪电”一般出现在雷雨天气,出现时天空黑暗无比,所以诗人在感知幸福的时候是身处黑暗的恶劣的“气候”状况下的。
但是诗人的“幸福”毕竟像闪电一样,有着刹那的光明。
闪电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出现时亮光很巨大,这些都表明海子的幸福来的突然且巨大,只是海子的幸福感受也像闪电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是短暂的。
(2)放弃远方的幸福。
第一诗段中“幸福的人”的处世行为是: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
在该诗段中诗人用两个“从明天起”的时间限制性状语,表明自己暂时不属于他要达到的那些“幸福的人”的范围,所以第一诗段中“幸福的人”不能等同于诗人创作诗歌时的自己,“幸福的人”的行为方式只是诗人希望能达到。
但是,诗人在“从明天起”的幸福中,又提出了: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现实情理上讲选择周游世界式的生活方式,和有一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是不矛盾
的。比如我们可以有一所房子作为固定住所,很多时候我们把这住所称之为家,同时我们又选择离开这固定住所出去远游。
当我们把诗人描述的两种生活方式经过概括抽象后,可以发现分别指向为出发和驻留,而这两种行为状态是互为矛盾的,因为从时间的单向性上讲,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生活在两种状态中,即在此地的同时又在彼地。当我们选择出游的时候,“有一所房子”仅仅是法律意义上的物权拥有,而并不是我们个体生命意义上的有,我们必须离开房子,才能出发的。
而诗人最终在诗歌最后一句明确表示了: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是对远方幸福的放弃,而选择了停驻的幸福观。
现实中的诗人没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诗人并不生活在海边,现实中的“我”是有着固定住所的,但并不是有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的房子,海子的住所远离着大海,“这就是海子从1983年秋天到1989年春天的住所,在距北京城六十多里地的小城昌平(海子起初住在西环里,后迁至城东头政法大学新校址)。”
(3)向死的生命和向生的诗情相互统一
大海象征博大,大海是我们人类生存的自然地域环境中大的极致景观,而这大的极致的唯一性,就会透露出孤独之感,所以诗人选择面朝大海就有了诗人是直面孤独的意味。
大海的博大反衬出我们人类个体的渺小,面朝着大海的诗人不仅是直面着孤独,也正视着自己作为人类一员的渺小。
面朝大海能看到什么?大海因为在视觉中展现出边际渺茫,很多时候与大洋彼岸式的希望是分不开的,但是在这首诗歌中,诗人海子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目光所到之处,而是在自己的背后,诗人是身心分离的。
直面着孤独,正视着自我渺小的诗人,展现出的是让人心冷的画面,而把“春暖花开”的温暖景象留在了自己的身后,这冷与暖的分隔其实是诗人身与心的分裂,一个人身心的分裂也就预示着生命的消亡。
诗人在最后诗段用“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指出自己的幸福不会在尘世,而是在与之相对的地方,或地狱、或天堂,这都是死亡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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