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绪论//1
少女怀春//5
春的撩拨唤起少女的春情。怀春少女对于爱情充满着美好的期待,展现了风姿各异的春思情态,也流露出莫可名状的忐忑以及种种矛盾复杂的心态。
男士多情//25
倜傥风流的才子被理想佳偶吸引得心驰神荡、意乱情迷。他们如饥似渴地慕恋绝美人,为之浪漫痴想、神魂颠倒;单相思的结果,往往就是求之不得的惆怅怨恼。
青春邂逅//43
青年男女偶然相遇,被对方的容貌身姿、举止风度深深吸引,强烈的欲念油然而生,擦出一见钟情的火花,刹那间的心灵碰撞充满着摄人心魄的迷醉与诗意。
花前月下//65
才子佳人青春邀约,带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密林幽会,水边欢唱,尽享缠绵悱恻的柔情蜜意。临别时分,他们依依难舍,互赠信物,寄托永结同心的憧憬与期盼。
海誓山盟//87
热恋中的青年男女经常指天发誓,或以松柏譬喻,突显执著爱情的坚贞不渝。痴情男女甚至希望化身为情人的衣领、腰带等等物件,以此表达朝夕为伴、长相厮守的美好心愿。
合欢绸缪//97
步入婚姻殿堂的青年男女,陶醉于新婚的欢乐,两情绸缪的温馨。新婚娇妻常与春花争美斗艳,尽显娇憨、自矜的动人情态,也留下了闺房调笑的盎然谐趣。
伤心南浦//109
情人相别,从别前的缠绵情语到别时的不舍、叮嘱,再到别后的无限相思。此类诗歌灵活运用情景交融、对比衬托、虚实结合、细腻白描、心理刻画、复叠语句等艺术技法,使得离别深情的抒写更加形象传神、真切感人。
别梦依依//147
相爱的情人离别之后,各自忍受着孤身独处的凄凉。他们常常借助缥缈梦境来一解相思之苦,既有痴情梦寻的执著艰辛,也有梦中欢娱的缠绵旖旎,更有梦醒时分的悲怆凄楚,从而为古代爱情诗歌增添了朦胧浪漫的彩。
相思愁怨//161
描写男女相思愁怨的古代诗歌浩如烟海。由于角对象的迥然相异、表达手法的丰富多彩,此类题材的诗歌作品构成异彩纷呈的艺术世界,展现出各人等的情爱心理和深挚感人的相思情态。
久别重逢//233
备尝离别之苦的男女久别重逢。他们欣喜若狂,互诉相思之苦,珍惜重聚的良缘;破镜重圆的夫妻更多饱经沧桑的人生感慨。离乱时代的重逢,则另具一番旋聚旋别、悲欢交集的复杂况味。
往事如烟//247
中国古代诗歌中的失恋、弃妇之作,流露出被抛弃的抒情主人公自怨自艾、悲愤激烈,或者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经历了爱情失落的男性主人公追忆逝水年华,则表达出人面桃花的咏叹、往事如烟的惆怅。
曾经沧海//287
古代殉情诗歌,以决绝的态度表达爱情的忠贞不渝,产生令人感佩的精神力量。大量悼
亡诗歌则通过触景伤情、睹物思人、追怀往事、细诉衷肠、痴情想象等多种艺术手法的运用,异常细腻地传写出刻骨铭心的伤悼之情。
主要参考文献//317
后记//325
绪论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永恒主题。掬取古代爱情诗歌中的朵朵浪花,感受情爱之真、人性之善、艺术之美。
自从有了人类,就有了爱情。瓦西列夫《情爱论》指出:爱情是“在传宗接代的本能基础上产生于男女之间、使人能获得特别强烈的肉体和精神享受的这种综合的(既是生物的,又是社会的)互相倾慕和交往之情”。情爱是人的生理本能和基本权利,爱情是人类精神活动中最富于诗情画意的追求。爱情固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完美的生活必然包括完美的爱情。歌德说:“人生之中有爱情,就恰如自然界有
春天,大地上有鲜花。”雨果也说:“生命是一朵花,爱情是花蜜。”因此,对不可名状的爱情的热烈向往、痴狂追求与衷情歌唱,就成为诗歌的主要题材。正如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所说:“人与人之间的、特别是两性之间的感情关系,是自从有人类以来就存在的。性爱特别是在最近八百年间获得了这样的意义和地位,竟成了这个时期中一切诗歌必须环绕着旋转的轴心了。”
[1]清人袁枚也指出:“夫诗者,由情生者也。有必不可解之情,而后有必不可朽之诗。诗所最先,莫如男女。”[2]
中国古代的爱情诗经历了《诗经》《楚辞》时代、魏晋南北朝时代,到了晚唐李商隐的无题诗,近体诗歌抒写爱情的功能和技巧发展到了极致。与此同时,中唐以来兴起的曲子词凭借其合乐歌唱、长短参差的体裁优势,逐渐取代了近体诗表现爱情的地位,成为晚唐、五代以来描写爱情的“专业户”,从而形成了宋代所谓“诗词分疆”的功能定位、“诗庄词媚”的风格差异。钱锺书在《宋诗选注·序》中指出:“宋代五七言诗讲‘性理’或‘道学’的多得惹厌,而写爱情的少得可怜。宋人在恋爱生活里的悲欢离合不反映在他们的诗里,而常常出现在他们的词里。……据唐宋两代的诗词看来,也许可以说,爱情,尤其是在封建礼教眼开眼闭的监视下那种公然走私的爱情,从古体诗里差不多全部撤退到近体诗里,又从近体诗里大部分迁移到词里。”[1]因此,抒写花前月下的儿女情思就成为了唐宋词最为擅长的题材。宋朝以后诗词、散曲、民歌当中对于情爱的抒写,意蕴丰富,别具魅力,为中国的爱情文学增添
了多样的风采。
勃兰兑斯深刻揭示了爱情文学的时代价值:“在文学表现的所有情感中,爱情最引人注意;而且,一般来说,给读者留下的印象最深。了解人们对爱情的看法及表现方法对理解一个时代的精神是个重要因素。从一个时代对爱情的观念中我们可以得出一把尺子,可以用它来极其精确地量出该时代整个感情生活的强度、性质和温度。”[2]本书依循爱情、婚姻发展的先后阶段,掬取古代诗歌长河中的一朵朵浪花,形象展现青年男女在爱情、婚姻各个阶段的情感变化和心态特征,同时也体会到不同时代、不同题材、不同体裁爱情诗歌的风格差异,更为真切地感受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情爱之真、人性之善、艺术之美。
少女怀春
春的撩拨唤起少女的春情。怀春少女对于爱情充满着美好的期待,展现了风姿各异的春思情态,也流露出莫可名状的忐忑以及种种矛盾复杂的心态。
《诗·鄘风·载驰》云:“女子善怀,亦各有行。”是说女子多情善感。《诗·召南·野
有死麕》亦载:“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所谓“怀春”,即“思春”,因情欲萌动而产生求偶欲嫁之念。少女怀春,是一种极自然的生理现象,也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体验,德国文学家歌德在《少年维特的烦恼》
中即称:“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怀春少女对于爱情充满着美好的期待和莫可名状的忐忑。
◎春情萌动◎
◇青春的苦闷
怀春少女情窦初开,顾影自怜,常常生发出难言的青春郁苦。南朝神弦歌《青溪小姑曲》是一首民间娱神的祭祀歌曲:“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独处无郎。”青溪水神庙里的小姑塑像面对熙熙攘攘的瞻仰人,天生丽质,却“独处无郎”;在她泥塑雕像黯然神伤的眉宇间,分明充溢着芳心难托的郁苦。这样的情状正如舒婷《神女峰》诗歌所咏:“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花间词人张泌《蝴蝶儿》词则以人、物莫辨的形态,抒写女子的感伤春思:
蝴蝶儿,晚春时。阿娇初著淡黄衣,倚窗学画伊。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无端和泪拭胭脂,惹教双翅垂。
一位妩媚的少女面对三春芳华、彩蝶纷飞的美好图景,心中充溢着青春的喜悦,情不自禁地倚靠窗儿学起画蝴蝶来了。她“初著淡黄衣”,自己的心情也如蝴蝶一般生动地飞扬。但是就在此刻,内心的情感在外物刺激下发生了陡转,她由双双对对飞舞的彩蝶联想到人生的伴侣,自己闺阁深锁,纵然青春红
颜,却不如纷飞的双蝶那样自由自在,于是禁不住落下了伤心的眼泪。“无端”二字就像是皇甫松词里的“无端隔水抛莲子”(《采莲子》)那样,将少女从充满青春向往到陷入情爱苦闷的心理变化,描绘成连她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的微妙过程;少女伤春情怀的萌动,就在瞬间由于外物的触引而真切地传达了出来。最后一句更是移情入画,画面中双翅的低垂,实则折映出女子此刻低迷的心态;这“双翅垂”的蝴蝶正是那位愁闷少女的自我写照,成为青春苦闷的一种象征。清人陈廷焯《云韶集》卷一评之曰:“妮妮之态,一一绘出。干卿甚事,如许钟情耶?”[1]
◇春的撩拨
春,在一年四季中是一个清新美好的季节。它往往代表万象更新、朝气蓬勃、青春年华、秀丽迷人等等意蕴,同时又常与青年男女的爱情密切相关。人们习惯以此来形容女性娇美的姿态,例如称娇艳的女子为“春娇”(梁鍠《狷氏子》:“忆事临妆笑,春娇满镜台。”)、“春人”(杨慎《扶南曲》之一:“春人辞曲房,罗绮杂花香。”),形容女子的眉毛为“春黛”(吴均《楚妃曲》:“春妆约春黛,如月复如蛾。”)、“春山”(李商隐《代董秀才却扇》:“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形容女子姣好的面容为“春”(柳永《梁州令》:“一生惆怅情多少,月不长圆,春易为老。”)、“春华”(何景明《明月篇》:“红闺貌减落春华,玉门肠断逢秋。”)、“春缬”(杨基《金陵对雪用苏长公聚星堂禁体韵》:“脂凝香靥罢晨妆,脸晕微涡散春缬。”),将女子的秀发比喻为“春云”,将女子的眼睛比喻为“春水”,将女子的手指比喻为“春葱”、“春笋”等等。相应地,称男女相爱的情意为“春情”(王融《咏琵琶》:
“丝中传意绪,花里寄春情。”)、“春意”(南朝乐府民歌《子夜四时歌·春歌》:“温风入南牖,织妇怀春意。”),称男女情歌为“春歌”(李珣《酒泉子》:“别情遥,春歌断,掩银屏。”),称男女之间的缠绵欢爱为“春风一度”,表达恋情的书信为“春词”,彼此的相思之
病为“春病”,等等。
春天是万物复苏、生长、繁盛的季节,即如《吕氏春秋》所云:在孟春,“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繁动”[1];在仲春,“日夜分,雷乃发声,始电。蛰虫咸动,开户始出”[2];在季春,“生气方盛,阳气发泄,生者毕出,萌者尽达,不可以内”[3]。春气萌发,不但能够“动物”,而且可以“感人”,此即钟嵘《诗品序》所谓“气之动物,物之感人”[4]是也。如《淮南子·谬称训》所云:“春女思,秋士悲,而知物化矣。”高诱注:“春女感阳则思,秋士见阴而悲。”[5]正如万物因“阳气”感发而复苏、生长,女性亦因春天的“阳气”感发而产生怀春之意。《诗·豳风·七月》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郑笺》曰:“春女感阳气而思男,秋士感阴气而思女,是其物化,所以悲也。悲则始有与公子同归之志,欲嫁焉。”[6]
“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萧绎《春别应令四首》其一)春天是人的性爱欲望最旺盛的季节,也是人的怀春、思偶欲念最强烈的季节。因此,古代诗歌描写少女怀春,非常着意渲染春天景物的触引,使得春景与春情之间构成了和谐美妙的同构关系。南朝吴声歌曲《子夜四时歌·春歌》其十就洋溢着春的气息:男女爱情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这首短诗中描绘的各种春景无不渗透着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娇媚美艳,唱出了她的怀春心曲。特别是后面两句,踏青游春的少女在做着青春的白日梦,将春风吹开衣衫想象成一位多情的翩翩公子温柔地爱抚。春风吹开了她的“罗裳”,也吹开了少女的心花!这就把妙龄少女的痴情之态形象地展现出来,让我们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春情在春风的撩拨下迅速觉醒,像春草般疯长。这样的南朝民歌作品真率天然,不带有任何情的成分,正如郑振铎所评述的那样:“在山明水秀的江南,产生着这样漂亮的情歌并不足惊奇。所可惊奇的是,他们的想象有的地方,较之近代的《挂枝儿》、《山歌》以及《马头调》,更为宛曲而奔放,其措辞造语,较之《诗经》里的情诗,尤为温柔敦厚;只有深情绮腻,而没有一点粗犷之气;只有绮思柔语,而绝无一句下流卑污的话。不像《山歌》、《挂枝儿》等,有的地方甚且在赤裸裸的描写性欲。这里只是有温柔而没有挑拨,只有羞却与怀念而没有过分大胆的沉醉。故她们和后来的许多民歌不同,她们是绮靡而不的。她们是少女而不是。”[1] 春潮潜涌,春撩人,妙龄少女触景生情,春心萌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春情荡漾,年轻女子往往表现出心绪不宁、小鹿乱跳的举止神态。明人王世贞在《浣溪沙·江南词》中描绘一位年方十五的娇憨丫环的怀春情态:“织就双鱼成比目,偷将百草斗宜男。更无心绪喂春蚕。”她不仅织鱼比目,寄寓成双成对的美好期望;还偷偷地以宜男草相斗为戏,暗卜将来的婚育生活,更显痴迷可爱。结末一句写其无心劳作、神魂颠倒,完全被春思春情深深缠绕。
◎春思情态◎
◇喜悦与羞涩
“女性的羞赧常常是五花八门的,……而少女身上这种羞赧更是美妙绝伦,令人如醉如痴,因为它展示了如花似玉的豆蔻年华,表露了少女的惊诧与羞怯。”[1]林语堂在《吾国与吾民》中形象地描摹出怀春少女的隐秘心思:
大概她正绣着一对鸳鸯,绣在送给一个爱人的枕套上,这种鸳鸯总是同栖同宿,同游同
泊,其一为雌,其一为雄。倘若她沉浸于幻想太厉害,她便易于绣错了针脚,重新绣来,还是非错误不可,她很费力的拉着丝线,紧紧地,涩涩地,真是太滞手,有时丝线又滑脱了针眼,她咬紧了她的樱唇而觉得烦恼,她沉浸于爱的河涛中。[2]
在古代诗歌中,怀春女子憧憬着美好的爱情,她们的内心既喜悦炽热又满含羞涩,往往借助女子采莲的歌唱,含蓄地表露对情郎的依恋。这样的表现方法在南朝乐府民歌和文人模仿民歌风格所作的作品中非常普遍,梁武帝萧衍《子夜四时歌·夏歌》即云:
江南莲花开,红光覆碧水。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
在南朝乐府民歌中,莲与“怜”(“恋”)谐音相通,成为青年男女表露爱慕之情的隐语。这里同样描写少女由碧水红莲的清丽景,触引出对于爱情的美好向往。“同心复同”,是说荷花的花瓣都是红的,而其花心均呈淡黄。“藕异心无异”,是说藕的形状各不相同,而其藕心皆为中空圆形。这两句表面上是写荷花和莲藕,其实“心复同”、“心无异”则是在反复强调女子对爱情的坚贞执著,以及对于所恋之人能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期盼。这样的爱情表白由于采用了谐音双关和隐喻的艺术手法,所以显得含蓄蕴藉、意在言外。
唐宋词中也不乏此类情态的细致刻画。李清照《点绛唇》(蹴罢秋千)词描摹少女时代在后花园秋千嬉戏的欢畅之乐,下片写道: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少女一见生人闯入后花园,便慌里慌张地害羞回避。正当此时,仆人告知她,刚才进入后花园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未来的相公。她也很想一睹未来夫婿的样貌,为了不惹人注目,便倚靠着门边,回头张望;又怕厅堂内的公子察觉有人在窥视他,洞悉自己的一片芳心,于是巧妙地做了一个“却把青梅嗅”的假动作,表面上是回头嗅青梅,实则借机来偷瞄一眼未来的夫婿。结末三句脱胎于唐人韩偓《偶见》:“见客入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不过两者语言雅俗、境界隐显迥然相异。李词中的动作描写极其形象地展现出少女怕见又想见、想见又不敢直接地去见的微妙心理。因此明人钱允治《类编笺
释续选草堂诗馀》评价此词说:“曲尽情悰。”长湖外史《草堂诗馀续集》卷上也称赞道:“片时意态,淫夷万变。美人则然,纸上何遽能尔。”
◇娇慵与闲散
怀春少女因为情无所属,常常表现出闲散、娇慵的意态。苏轼《浣溪沙·春情》词写道:
道字娇讹苦未成,未应春阁梦多情。朝来何事绿鬟倾。彩索身轻长趁燕,红窗睡重不闻莺。困人天气近清明。
怀春女子在梦中见到情人,但是欢情未洽,美梦难成,因此带着青春的苦闷。为了排遣无聊,她荡起秋千,身轻如燕;然而孤身独处,难以释怀,索性红窗昼眠,遁入梦乡。清人贺裳《皱水轩词筌》评之曰:“如此风调,令十七八女郎歌之,岂在‘晓风残月’之下。”[1]最后一句更加通过少女的困倦娇慵,表现其落寞难言的
心绪。
吴伟业的《浣溪沙·闺情》词也刻画出一位怀春少女的幽寂
形象:
断颊微红眼半醒,背人蓦地下阶行。摘花高处赌身轻。细拨熏炉香缭绕,嫩涂吟纸墨欹倾。惯猜闲事为聪明。
作品描写闺中少女的举止、神态,陈廷焯《词则·闲情集》卷三评之曰:“何等姿态,妖冶极矣,然传神绘影,却不伤雅。千古咏美人者说不到此。”[2]然而其所有的举止看似娇憨可爱,实则渗透着闲淡之中的孤寂凄楚,上片“背人”两句即已透露出少女别有隐衷,而下片末句的一个“闲”字,又极其深刻地点出了独守空闺的青春少女内心的无奈和惆怅。
◇热切向往
《礼记》卷七宣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中也引述告子之言:“食性也。”怀春少女情欲的炽热,就像是对于饮食的饥渴。《诗经》当中就不乏“未见君子,惄如调饥”(《周南·汝坟》)、“婉兮娈兮,季女斯饥”(《曹风·候人》)的诗句,将情欲与食欲并提。此外,南朝乐府民歌《子夜歌》“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日冥当户倚,惆怅底不忆?”陆机《为顾彦先赠妇》“愿保金石志,慰妾长饥渴”等句,也都真切流露出怀春女子对于美好爱情的热切渴望。《诗·小雅·隰桑》由桑林枝叶茂盛,兴起女子情爱的冲动。她想象与情人在茂密的桑林里幽会的快乐:“既见君子,其乐如何”、“既见君子,云何不乐!”仿佛耳畔听到了缠绵的情话:“既见君子,德音孔胶。”于是,在最后一章就将女子对于爱情的渴望和盘托出:“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如此执著的爱恋怎能淡忘?这就更加突显出爱的坚贞不渝。
这样的情感在南朝西曲歌《杨叛儿》中表现得非常新奇热烈。其二开头两句交代女主人公家门口的景致,由此兴起女子情感的抒发:“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女子设想,情郎(“欢”)要是作沉水香的话,那么自己(“侬”)就是与他相依相伴的博山炉。这里,女子不是将自己比香、男性比炉,而是显出对情郎痴心呵护的情态,也就表现出这位女子追求爱情的热烈、大胆和主动。其五写得格外巧妙:
欢欲见莲时,移湖安屋里。芙蓉绕床生,眠卧抱莲子。
这首短诗具有字面描绘和谐音寓意两层涵义。如果从字面直接解读,是诗中的女子对情郎说:你若想方便地欣赏荷花,那就把荷花池搬到房间里面来,荷花开放在床铺的四周,你躺在床上就能抱着莲蓬入眠。这样的画面想象确实匪夷所思,给人以置身神仙洞府的奇妙感受。然而这首诗歌的谐音寓意,则是女子对情郎的殷切期盼:你想要追求爱情的话,那就主动到我屋里来相会吧。那样,我就能够时刻见到你,日夜和你相依相偎。如此炽热的爱情表白,通过富有江南情味的“芙蓉”、“莲子”等等植物意象来谐音双关,都显得缠绵含蓄、意味深长,给广大读者带来青春激情的触动,也感受到优美的艺术魅力。它与北朝民歌《地驱歌乐辞》中的“枕郎左臂,随郎转侧”异曲同工,然其含蓄温婉与率直明朗的风格差异又判若云泥。
同样描写江南莲花掩映中的青春悸动,晚唐词人皇甫松的《采莲子》词别具风神: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波光粼粼的荷塘中欣赏秋光,采摘莲子,突然被岸上一位英俊少年迷住了,任凭自己的莲舟轻轻飘荡,爱情的火焰悄悄燃起。她下意识地抛出一颗莲子,一颗少女初恋的心。她是大胆的,也是羞涩的,就在这“无端”的冲动过后,就从痴情的刹那间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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