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秉兰赠芍”看《溱洧》中的古朴爱情] 溱洧中兰和芍药的表达效
摘要:在中国古代文学中,兰和芍药作为常见的意象,有各自的象征意义。《诗经》中,《溱洧》也有诗句“士与女,方秉�兮”、“赠之以勺药”提到这两种植物。本文试图通过分析《溱洧》中兰和芍药的意象,发现诗中男女古朴而浪漫真挚的爱情。关键词:《溱洧》;兰;芍药;古朴爱情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溱洧》一、《溱洧》中兰的意象“士与女,方秉�兮”,这里的“�”是什么呢?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云:�,即兰,香草也。《春秋传》曰“刘兰而卒”,《楚辞》曰“纫秋兰”,子曰“兰当为王者香草”,皆是也。其茎叶似药草泽兰,但广而长节,节中赤,高四、五尺。汉诸池苑及许昌宫巾皆种之。可著粉中藏衣,著书中辟白鱼也。按照古代郑国民俗,三月三日“上巳节”正是所谓“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奔者不禁”的大好时节。在此情此景下,男女会于溱洧之上,为什么要“秉�”呢?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兮。溱、洧是郑国的两条河流名。“方涣涣兮”,《韩诗》注:“谓三月桃花水下之时,至盛也”。《后汉书》薛君注:“郑国之俗,三月上巳,桃花水下之时,于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祓除不祥。” 《太平御览》引《韩诗章句》:“当此盛流之时,众士与众女执兰而拂除邪恶。” 《荆楚岁时记》引《韩诗》注:“谓今三月桃花
水下之时,以招魂续魄,祓除岁秽。” 可见“兰”草非同一般凡草,对“不祥”、“邪恶”和“岁秽”等,都具有抵御、战胜的特异功效。此种民俗信仰,很有点草木图腾崇拜的意味。在春秋战国之前,兰确曾经有过“图腾”的辉煌。兰图腾崇拜的内涵,除了男女相爱、生子之祥外,还有拂除邪恶之功能。而“祓除不祥”之功用又是“生子之祥”的延伸与扩展。所以,凡是涉及
到男女、生子之事者,往往提到“兰”。如《山海经・中山经》云:又东南一百二十里,曰洞庭之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银铁,其木多�黎橘�,其草多��芜芍药芎�。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郭璞注云:“天帝之二女而处江为神也。”清代汪绂《山海经存》云“帝之二女,谓尧之二女以妻舜者娥皇女英也。相传谓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二妃奔赴哭之,陨于湘江,遂为湘水之神,屈原《九歌》所称湘君、湘夫人是也。”�,即“�”(兰)。上述即为,以兰草为舜与二女爱情婚姻悲剧的环境背景。《周礼・春官》言:“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衅浴谓以香熏草药沐浴。”据《神农本草经》记载,兰草又确有“杀蛊毒,辟不祥”的药效。这表明古代郑国在上巳节日于水边游乐时,有焚香熏草药沐浴以洁身去病、辟邪求祥的民俗。正如同端午节采集艾草,重阳节遍插茱萸,借以防疫辟邪,求得祥和一般。二、《溱洧》中的芍药意象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勺药”即“芍药”。芍药,多年生草本,初夏开花,花分红、白,天生丽质,形似牡丹。与一向被赞誉为“国天香”的花王牡丹,其芳名早为人们所知。宋王禹�《芍药诗序》说:“百花之中,其名最古。”郑樵也曾指出:“今人贵牡丹而贱芍药,不知
牡丹初无名,故依芍药得名。” 自从芍药在《诗经》芳谱上红颜始露,便倍受人们青睐,以至逐渐成为历代诗人吟咏赞赏的对象。例如晋傅统妻在《芍药花颂》:“发此妖容,增此婉媚。惜昔风人,抗兹荣华。”宋谢尧红《咏芍药》:“或似扶桑枝,推出一轮赤。”欧阳修《题赵昌芍药》曰:“扬州近日红千叶,自是风流时世妆。”秦观《春日》:“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唐韩愈《芍药颂》,更是盛赞芍药“翠茎红蕊天力与,此恩不属黄钟家。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君子。”韩愈对芍药,心醉神迷,竟还会达到得意忘形的程度:“花前醉倒歌者谁?楚狂小子韩退之。” 上巳节中,男欢女爱,为什么要以芍药相赠呢?对于诗中“赠之以勺药”一句的理解,向来有多种不同的看法。目前,学术界比较典型的有七种说法。一、结情说。郑笺曰:“士与女往观,因相与戏谑,行夫妇之事。其别,则送女以芍药,结恩情也。”朱熹、马瑞辰皆主此说。二、破血说。黄朝英《靖康缃素杂记》“芍药”条云:“‘赠之以芍药’以为男。盖芍药破血,令人无子。”刘贡夫主此说。三、调味说。服虔《子虚赋》注云:“或以为芍药调食。”四、草离说。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韩说曰:勺药,离草也;言将别离赠此草。”崔豹《古今注》云:“芍药一名可离,故将别以赠之。”五、本无深意说,即认为以芍药相赠是信手拈来。六、结情、去病说。芍药既是定
情结恩之物,也是去病驱邪之物。七、祓除不详说。刘绍棠认为芍药为药,可治不孕症。将别之时,赠对方芍药,以祓除“无子”之不详。在这七种看法之中,最为传统而且目前最为合理的当是“结情说”,但笔者更认同“结情、去病说”。因为这种说法不仅符合仲春之月,男女在溱洧之上,享洵�之乐的主题,
而且也暗合了上巳节“招魂续魄,拂除不详”的古老传统。朱熹注:“勺药,亦芳草也,三月开华,芳可爱。”三月仲春,芍药烂漫绽放时其他花已经凋谢,因此又称为“殿春”。当春末百花凋零,芍药就成了青年男女表达情爱的信物,采之以赠热恋之人,结恩定情。在古诗词中,药读作yuè,与“约”同音。勺药的谐音就是“勺约”。勺约,意即获得盟约。《溱洧》中,热恋的男子借赠芍药表示情爱,缔结良约,当女子欣然接受,他们即进入了情投意合、海誓山盟的境界了。笔者认为,《溱洧》之中的芍药不仅仅简单地作为青年男女“结恩情”的信物,它还有一层“去疾除邪”的作用在其中。古人认为芍药有“和五脏,辟毒气”的功用。颜师古认为:“勺药,药草名,其根主和五脏,又辟毒气,故合之于兰桂五味,以助诸食,因呼五味之和为勺药耳。”宋王观国在《学林》中对“勺药之和”也有一番独到的见解:“江淹《别赋》曰:‘下有勺药之诗。’淹用为离别事,盖可见矣。若日香草,则草之香者多矣,奚必勺药而后可以接恩情也。”据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芍药具有很强的解毒作用,可以主治多种疾病,所以在草药中才能独领风骚而得“药”名。芍药有如此多的药用功效,《溱洧》中的青年男子或许是希望通过“赠之以芍药”,使心爱的女子祛除疾病,拂除不详。“凡卉与时谢,妍华丽兹晨。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孤赏白日暮,暄风动摇频。夜窗蔼芳气,幽卧知相亲。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由此看来,芍药已俨然成为真、善、美的化身,既是定情结恩之物,也是去病驱邪之物。三、从“秉兰赠芍”看《溱洧》中的古朴爱情《溱洧》一诗,是一幅绝妙的古代风俗画。在当时,三月三日“上巳节”是“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奔者不禁”的时节。每逢这一天,青年男女便可悉心妆扮一番,手持鲜花,相互邀约,春游水边。在“上巳节”,他们可以不再受平日封建礼教和宗法条规的严格禁锢,可以无拘无束地谈
情说爱、求偶定婚,尽享“洵�之乐”。诗中“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这句话中所描写的古代郑国青年男女恋爱相赠芍药的民俗现象,再现了我国古代盛行的一种赠遗之风。这种“赠遗之风”,在《诗经》和《楚辞》中都有所反映,男女情人之间相恋,常以有美好象征意义的奇花、香草、异木等,作为定情物相赠,以结恩爱之情或琴瑟之好。例如:《陈风・东门之粉》:“视尔如荞,贻我握椒。” 《卫风・木瓜》:“投我
以末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邶风・静女》:“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译女美。自牡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屈原《离骚》:“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九歌・山鬼》:“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由此可见,周代的赠遗之风很盛。或比喻,或象征,无论直接和间接,都是作为礼品而相赠,寄托着人们的美好愿望与情愫,同时又多半与男女爱情相关联,朴素而又浪漫。白居易曾有《经溱洧》诗云:“落日驻行骑,沉吟怀古情。郑风变已尽,溱洧至今情。不见士与女,亦无芍药名。”《溱洧》里,在“三月三”男女相会的日子,人们随主神官,祭祀管理婚姻和生育的神灵高�,同时焚香草,庇除灾邪,乞求苦难的日子里能够天降吉祥。在“上巳节”――当时的“情人节”那天,没有浓烈的红玫瑰,也没有各种花式的巧克力,溱洧河边,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只是手秉兰草、赠之以勺药,离别时,他们像现代恋爱中男女之间互赠项链戒指一样,将承载自己依依情意的纯纯芍药赠给对方,在神灵相伴的时刻虔诚为心爱之人祈求“祛除疾病,祓除不详”。而这种
由眼睛、肌体、神情所表达的爱意,这种“秉兰赠芍”所传达的情意与祝愿,比起今天情人节昂贵的玫瑰巧克力却显得更加虔诚、神秘、真挚。溱水有水,涣涣清清,水之外,是深深的树林,是凄凄的野草,是芬芳的碎花。树林里,野草中,碎花间,有欢歌在飘荡,有笑语在荡漾,年轻的人儿们,手秉兰草,追逐嬉戏,尽情享受着自己的青春与欢爱。“维士与女,伊其相谑”,“维士与女,伊其将谑”,情到浓时,赠之以勺药…… (作者简介:郝爽,武汉大学文学院2009级人文科学试验班。)
诗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