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将息。那只猫合上了月亮的眼。
灯台,坐在童谣里等待很久了,传说耐着性子,被风一遍遍翻阅。
,你推开大地——一个胆小的词,也就推开了人类的睡眠。
此刻,你是王。
箱子柜子鞋子衣服,都是你的江山或臣民。咯吱,咯吱。你用尖利的啮齿打下它们。你锲而不舍的样子,是要把时间打出一个宽敞的洞口吗?
天开于子。没有你,就没有周而复始的秩序。
可惜你的目光短浅,大约只有一寸,所以看不清过去也看不清未来。幸好你有谨慎与机警这两盏灯,可以在黑夜这块奶酪里自由穿梭。但过街时一定要小心,那些爱管闲事者一直在某个歇后语里蹲着,伺机而动。
出身贫贱、卑微,没有诗和远方———苟且,仅仅为了活着。你卑微的想法,让高大的粮仓一点点俯下身来。
地辟于丑。
古老的大地上,我是一个任劳任怨的符号,被犁铧和鞭子用力书写。风雨,刻进了蹄印,雷电,藏进了眼底;四季的草,在我的体内变成了奶和血。而那一茬茬茂盛的庄稼,是我用汗水点燃的火把,照亮川流不息的岁月。
哞一声,天下就有了温饱;
再哞一声,人间就有了精神。
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善良遇见邪恶,怕又有何用?躬起身子迎上去,才是真牛!
有狐有人爱吹我的皮,有人爱数我的毛,可笑的是,连我的角也有人爱钻。那东西那么尖,那么弯,进去怎么出得来?喜欢的话不妨挂本书吧,小说,诗歌,历史,随你的兴致。在春天,你会一节一节读出牧笛的节奏和颜。只是别再提弹琴的事,我入迷的程度,与某些人的感觉风马牛不相及。
认真反刍,这辈子最应感激的不是牛虻,而是庖丁。牛虻,仅仅让我学会了
生肖课[组章]
冷吟
隐忍;庖丁,却以一种酣畅淋漓的方式让我站了起来——
和人类一起。
山大,才配得上它的长啸;
林深,方容得下它的斑斓。
山林,是它的国家。
自由漫步,以王者的身份和姿态。身前威风八面,身后雷霆万钧;目光如闪电摄千禽之魂,鼻息似利箭夺百兽之魄。
高兴了,就四处溜达溜达,比如去马戏团逗逗孩童,去老宅院镇镇邪妖。某日,看着墙上挂的猫不猫狗不狗的动物,它哑然失笑。
常有狐绥绥于左右,像某些人;常有人战战于远处,像笼子或陷阱。
免不了要打个盹。打盹的时候,往往欲发生点事情,比如皮被谋牙被拔虎子被掳走。但它梦见的,却是一条狂舞的巨龙,一轮苍茫的落日。
恐惧不是来自强大的对手,而是来自内心的孤独。
是的,它眼里根本没有对手,聚众平阳的恶犬,借酒壮胆的武松,都未曾让—除了那只乳臭未干的牛犊。
它后退半步——
一个动词。
整日蹦蹦跳跳,跑跑颠颠,连山坡这本词典也管不住你。
你知道大地是一个菜园子,太多的美喜欢青菜、萝卜,不喜欢窝边草——
食正童话一样长大,水灵灵的。
你的乖巧与弱小,让爱怜之心郁郁葱葱。
但危险也很茂盛。那些凶恶的利爪,贪婪的牙齿,随时都会将你掩埋。为此你建造了很多家,其中月宫里那个最偏僻,也最安全,在那里你可以捣捣药,逛逛街,或者偷听嫦娥与吴刚的对话。桂花树的香气化作祥云降落人间,像美好的祝福。
最倒胃口的是那几个寓言故事,什么守株待兔,什么龟兔赛跑……无中生有的恶搞,曾经让你哭红了眼睛。
更多的时候你是快乐的。快乐的旁边,那首儿歌就要醒来。它的梦,比你的耳朵短,比你的尾巴长。
万物焦渴的暗,只有你能照亮。
你是神,常常见首不见尾。你在渊中吟哦,大海掀起风暴;你在天上散步,人间却响起雷声。
雨水是另一种光。
而信念是一双手,把你高高举过头顶。五千年历史文化的大树,因此变得更加壮丽、生动。
我们跪下去,图腾升起来。
有凤来仪。有锦鲤跃过那道吉祥之门。
称职的青铜只说虔诚,不说沧桑。如血液、脊梁、灵魂——
—你活在我们身体内部,如一个民族强大的基因。
浅滩或石壁,乌云装帧的封面,打开,就是一片湛蓝的境界。
小龙。
山野地头,就是它的天空。
走峭壁,过沟渠,穿幽径……隐隐然沙石响迅雷,萧萧兮草木卷疾风。一截短短的有毒的河流,它斗折的方向与舞蹈基本一致。
我们内心的寒意,因此被尖叫唤醒。
而温暖,并不遥远。
一把善良的伞,撑开一个动人的传说。五百年前同船,换得五百年后擦肩,它的爱,离你只有短短七寸。
谁在缘分中蜕变?谁在灯影里忏悔?
白素贞和小青,是两颗美丽的泪珠,让一双主人叫许仙的眼睛,看破了红尘。
如疾风,似闪电,掠过天空和大地的间隙。我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我只知道前方有一句誓言,一个目标,我必须追上它。
一匹理想主义的马。
有时我叫竹马木马卧槽马,有时我叫赤兔的卢或乌雅。过小桥流水,也到过大漠边关;听过鼓角争鸣,也见过生离死别。
伯乐,把我变成一个比喻;塞翁,把我当成一个哲理。
我的蹄音,永远指向千里之外。因此我会经常想起一座山,一条河,一道孤
烟的直或一枚落日的圆。那个僵卧孤村的诗人,也在阵阵呐喊的夜雨中醒成了一把剑、一杆。
不求槽枥寻常死,宁可沙场裹尸还。
令我困惑的是,为何有人嘲笑我的嘴巴,有人却喜欢我的屁股;更不理解为何有人认为白马非马,有人却硬要把一头鹿说成是马?
也许那马头琴知道吧,还有那片古典主义的草原。
但我不能停下来。是灯,就要发光;是精神,就要飞扬。即使有一天终于倒下,我也要让灵魂化作一声嘶鸣——
刻在时间的路碑上。
羊在吃草。
羊在跪乳。
阳光原谅了一道戴罪的河流。
风推开栅栏。
风放下鞭子。
山坡赎回了一条崎岖的小路。
后来,它的衣服被我们穿在了身上。我们咩咩地叫着——
—人间,变得温暖而善良。
弹性。
左手捞月,右手摘星,尾巴用来卷走游人的惊呼。传说中腾云驾雾的神通,因此到了出处;一座山林,因此到了存在的信心。
专注是一枚小小的果子,啃几口就扔,安静则是晒在石头上的经文,从不认真去读。在它眼里,除了朝三暮四心猿意马,没有什么故事更好听。
它称王,与老虎在不在家无关。
闹天空,搅地狱,没什么意思。现在,酒足饭饱之后,它习惯了穿人衣,仿人行,与美女合影。流水般的笑声,洗净了尘世的耳朵。
一张大嘴,因此咧成了水帘洞。
一枚蛋,一颗星星。
一声唱,一个天下。
是的,人间不仅需要营养,更需要唤醒和破壳。
家的另一道门。
门的另一道锁。
五体投地抑或正襟危坐,只把虚掩留给世界。面对坏人,它射出狂吠的冷箭;而呜呜声,则是一把好心的钥匙在它喉咙里转动。
也喜欢三五成,跳个圈,吵个架,用尾巴摇晃简单的快乐。孤单了,就把自己当成一根骨头,递给看不见的牙齿。
更多的是守候。像树守候山坡,像月亮,面对无垠的夜空。
无端的呵斥、飞脚,它从不记恨,一口残羹剩饭足以让它感恩终生。狗,卑微的眼神亮着忠诚的灯。
狗不嫌家贫,有些人却经常嫌弃母丑。
如果有一天它选择了离开,你该用怎样的心情填补那一片空?
被一声声咒骂,养得膘肥体壮。
哪棵白菜比三月嫩,哪块地瓜比九月香,它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说它笨?
仿佛一座肉体的岛,在泥沼中寻波澜壮阔;吃和睡则是一条船的两舷,起伏着黎明与黄昏。鸡飞狗跳猴狼窜,我却悠然自得;天塌地陷风雨惊,我自鼾声如雷。栏外,那么多的胃口在等着它,但它不怕,正如某些人不怕出名。
心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大。
偶尔,望着蟠桃似的月亮,它也会发一会呆。这时候它的神情,像极了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