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丰富多彩。
在众多的动、植物中,我对花草情有独钟。我一直认为:花草是大自然的精华,是上苍赐予人类的最珍贵的礼物。
上个世纪70年代,养花种草的人还不普遍。也难怪,那时物资匮乏,人们生活不富裕,谁有闲情逸致去伺弄花草呢?个别人家若是养花,大都是仙人球、月季什么的,品种单调,盆数极少,以此作为居室或阳台的点缀而已。花盆多为泥盆,有的干脆就是烂碗、漏锅、破罐,盛上土,栽上花就行,并不刻意的追求美观,对花草也不过多的关照,记起来了,浇点水,施点肥,记不起来了,生死由命去吧。
我那时在一家工厂的职工学校任教,同办公室的胡老师种了一盆玻璃翠,枝条丰满,叶光亮,花期终年不断。花朵是粉红的,扁平呈小蝶,背后有一细长弯曲的须,开放在枝头犹如“彩蝶飞舞”,非常生动。那盆花就放在胡老师的案头,在透过窗户的明媚的阳光里,开得灿烂娇艳。伏案工作累了,我们就围着花欣赏起来,以调节身心的疲劳。
从那时起,我也喜欢起养花来。工厂有一个很大的花房,养了几百种花。花工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名字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中等身材,又黑又瘦,说话快了有些结巴。因他终年都剃着光头,且头油多,远远望去油光铮亮的,所以人称“灯泡”。
我在“灯泡”处买了几株月季,大约是红、黄、白几种颜的。“灯泡”说月季好养,我就买下了。按“灯泡”的指教,我精心的养护着这几盆花。花儿现蕾了,花蕾绽开了,花朵怒放了。我把花盆摆在二楼窗户的外台上,窗子下边是一条水泥铺的林荫大道,工人们上下班都从窗前经过,看到这美丽的花朵,不住地赞叹。但好景不长,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狂风把花盆吹了下去,摔的粉身碎骨,我见到时,只剩下残枝败叶了。
到花房去的次数多了,我和“灯泡”就成了花友。我养的不少花,都是“灯泡”半卖半送给我的。我处了女朋友,“灯泡”很高兴,说你看她喜欢花不? 经我观察,她喜欢花。她的单身宿舍在二楼,过道很长,近二十米,由于朝南,阳光是很充足的。“灯泡”说,你多搬些花。我说不好拿。“灯泡”就给我推来三轮车,装了满满一车花。在中午下班后,厂里没人了,我俩悄悄地把车推出了厂门。
我女友的宿舍外边,刹时成了花的长廊,她们单位的人,没事就来赏花,有些人吃饭也端
着碗蹲在花盆旁边吃。我送她的花有火红的杜鹃、清香的茉莉、飘逸的文竹、翠绿的万年青、金黄的迎春花,还有米兰、吊兰、含笑、栀子花、夜来香……姹紫嫣红,千姿百态,芬芳扑鼻,令人心醉。
我们结婚时,有人问,媒人是谁?
她们单位的人齐说,小张小李是花为媒。
我养过几十种花,大部分没过多久就死了。为了弄清原因,我一方面向花工请教,一方面买来书学习。我终于知道了养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掌握不同花的习性,把握好温度、湿度、土壤的酸碱度,还要知道浇水、施肥的窍门。我们地处北方,气候干燥,水土呈碱性,南方花喜温暖湿润的气候和微酸性水土,因环境的差异,南花北养,一般很难成活。而且,越名贵的花越难成活。这像人一样,越娇惯的人,身体就越差,越容易生病。
“灯泡”告诉我,养花不一定非得养开花的花,“花”是可观花、观果、观叶、观形的。如:养扶桑可观花;养石榴可观果;养盆景可观形;养吊兰可观叶。养花的高级层次是养不开花的“花”.“灯泡”后来就专搞山石、树桩盆景了,那造型别致、充满沧桑感的老树桩,发出
了几条新枝,给人以枯木逢春的感觉。那石头对峙、错落有致的山石盆景,像袖珍而立体的锦绣河山图画,让人百看不厌、叹为观止。据说个别珍品,一盆能卖几千元,甚至几万元。如果你没有奇思妙想的大智慧和巧夺天工的技艺,那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在“灯泡”的影响下,我也搞起山石盆景,所不同的是,我用的“山”,不是石料。而是植物“山影拳”,因为石山即使多么逼真,那毕竟是“死”的。“山影拳”就不一样了,它有生命,个个“山峰”都在生长。我在紫砂花盆里,按心中的构想,栽了雪山、七彩山、大罗汉、红毛山,这都是“山影拳”中的名品。前后共栽了10盆,摆在一起,也显得峰肃穆,万仞摩天,连绵起伏,气势恢弘。
调到宝鸡市后,起初我住在靠渭河大堤的一所中学的单身楼一楼。窗外有一排桶粗的白杨树,太阳光很难照到房里来。我放在室内的几盆花都先后死了。不养花了,似乎生活中缺少了彩,缺少了乐趣。
几年后,我搬了新房,住进有宽大阳台的楼房里,我又重操旧业,养起了花。先买了几株扶桑,有的开红花,有的开黄花,因为阳光、水分、肥力都充足,这几株扶桑长得很旺,天天向上、枝繁叶茂、花开不断,花也十分艳丽。来我家的客人都以为这是塑料花,在
观赏的同时,禁不住伸手去摸摸,当得知是真花后,无不惊叹这花养得好。这几株扶桑越长越高,越长越壮。我小盆换中盆,中盆换大盆,最后高大得没法在室内养了。我只得把它们挖出来,栽在院子的花坛里。它们不耐寒,冬天室外很冷,它们伫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样子极可怜。我从院子经过,看到它们,就想起衣衫单薄的乞丐,我不知它们能挺多久,但愿它们熬过冬天,到了春天就好了。可是它们还是没有捱过严寒的冬季,相继冻死了。从此我就不在室内养大型花卉了,常养一些生长缓慢,观赏性强的花。有一年,我种了几盆长寿花,到了元旦,已有了花蕾,却迟迟不开,放在窗台上,我也忘了浇水。那些天,我正在家写一篇报告文学,文章开了几次头,都不理想,稿纸也撕了好几张。我心烦意乱,坐立不安,搜肠刮肚,思路不畅。就在这时,我偶然瞥见窗台上的长寿花开了,那红艳艳的花朵,开得是那么灿烂,像一张张小精灵的脸在冲着我甜甜地笑呢。花朵是在我不经意间静静地绽放的,一如我不愿张扬、低调做人的个性。我久久地深情地注视着花朵,“花朵”也注视着我,我相信,我与花是心灵相通的,只是没法用语言交流罢了。这是一种生命形态与另一种生命形态的默默对视。在这一刻,我联想到,我要写的这所农村中学,宛若这盆长寿花,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经过艰苦努力,成为了一所人民满意的学校。我以花开来比喻学校质量的上升,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这篇长达8000字的报告文学几乎是一气呵成,很顺利地完稿了。
通过养花,我渐渐掌握了许多植物知识,明白了许多植物是有毒的。一些貌似美丽的花朵,却潜藏着毒素,暗含着杀机,于无形之中危害人类。
我曾经养过一盆花,它为常绿灌木,全株有粗毛和细刺,手摸有粗糙刺人的感觉,并有一股强烈的气味,但由多数小花密集而成的花序,犹如万绿丛中的彩球,赏心悦目、美不胜收。此花初开黄或粉红,继而渐变为橘黄或橘红,最后变为红。花开有先后,颜各不同,有人叫它五梅。
这盆花长得茂盛而健壮,花开不断。我把它放在儿子寝室的窗下。没料到那年冬天,正上高二的儿子经常感冒发烧,打针二十多天仍不见好。后来才知是这盆五梅惹的祸。原来,五梅散发出的气味是有毒的,它能使人免疫功能降低,稍有风寒就易感冒。我立刻将花搬了出去,儿子此后也康复了。我手中,现在有了一张有毒花草的“黑名单”,凡是上了单子的,我坚决拒之门外。尽管它天生丽质、秀可餐,我也不为所动。如今我家里养的全是绿的“环保型”花卉,妻子嫌花多占地方,我就自己动手,制作了花架子,向空间延伸,立体摆放,一个架子可放10盆花。在窗子外边,制作安装了花栏栅,天气热的时候,可将花移到室外,平时放8个花盆,种些辣椒、菠菜。辣椒鲜红、菠菜碧绿,也很招人喜欢。
尤其是几盆金边吊兰,那长长的叶子,中间翠绿,两边金黄,又肥又厚,非常茁壮。吊兰本应吊起来,但吊兰生长得快,且根系发达。吊个大盆太沉,吊个小盆,它的根很快就会长满,恰好院子里有一只废弃的瓷盆,筒状,又大又深,我把盆弄回家,洗干净,盛上土,栽上吊兰,没多久吊兰的小苗就长大了。朋友问及这吊兰为什么长得好,我告诉他们:其一,得益于盆子大,有生长的空间;其二得益于养花的土。
2006仙人球花4月我因公去延安,顺便走了趟黄陵县,拜谒了我们的老祖先黄帝。黄帝陵依山而建,山坡上长满了千年古柏,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古柏的叶子落在石径两旁,踩上去酥软而有弹性,与泥土混合,发酵后,生成了腐叶土,手捏成团,手松就散,透气排水性能好,又极肥沃,我用塑料袋装了满满两袋。一袋送了人,一袋自己用。不知是土质好,还是黄帝保佑,此土种的花好像有了灵性,能按照你的心愿,越长越好。
室内有花草,不仅美观雅致、超然脱俗,还能净化空气,有益健康。下班回家,或者写作累了,我往往会端一杯清茶,或站、或蹲在花盆跟前,松土、浇水、施肥、赏花,身心渐渐得到放松。家里来了朋友,我也会邀请他们欣赏我种的花草。我繁殖的花,有很多都送给了朋友和单位的同事,将美丽传播到了四面八方。
最令我感动的是,我有一个朋友,名叫玉翠,是个美丽活泼的姑娘。她来我家玩,见我养了许多花,是个花卉爱好者,就执意要给我送一盆花。我再三推辞,她还是给我送来了。
那是个冬天的夜晚,天已黑定了,而且很冷。她骑着踏板摩托车,把花盆放在两腿之间带到我楼下,又抱着花盆,上了四层楼,气喘吁吁地来到我家。进了门,我和妻子都很惊讶。这盆“凤梨”是栽在一个很高很滑的白瓷盆里的,要搬它确实不容易。然而玉翠却不顾天黑路远,从几里外带着它来看我,这让我十分感动,也十分心疼。玉翠是个小学教师,工作很忙,她说,这盆花是她中午到商场选好的,因中午时间短,不能赶到我家,只好晚上送来了。她见凤梨的两枝叶子在车上折断了,很心痛的自责着,说就怪自己不小心,把花弄得不完美了。她说,还有个塑料花盘儿,在刹车时挤坏了。她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自个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似的。我们劝了好一阵,她才平静下来。
凤梨是高档花卉,价钱肯定不菲。我问多钱,她就是不说。
大约是第三天晚上,我与妻子看电视,中央二台介绍了一个北京的李大爷养花的事。养了二十多年花的李大爷,从市场上买来的花,往往没养几天就死了。后来才明白,卖花人在你买花之前,已做了手脚,有的花就没有根;有的花只带了一点土,盆子下面全是烂草绳;
有的花看上去很艳,其实喷了增光剂,叶子要不了多久就变黄。花死得快,你就买得快,花商多赚钱,你多攒空花盆。那位李大爷就望着摞满院子的空花盆,一脸茫然,几多慨叹。这电视看得我们心发慌,觉得这株“凤梨”也像有猫腻。细看,果然发现中间的红花是用红漆染的,许多叶子已经断了,是用白胶在叶子下边粘住的。再掂掂盆土,觉得应该很沉,却比较轻。倒出来一看,下边全是用塑料泡沫垫着呢。
这株凤梨没几天就死了,我们再次感到心疼。我知道,我心疼的不是这盆花,而是我的朋友玉翠。
在这滴水成冰的隆冬,我家窗外寒风凛冽,雪花飘飘。窗里暖气正热,各种花草生机盎然地长着。花木是有情的,为我们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人是有情的,友情亲情温暖着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