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野葫芦引》
喜欢宗璞先生的文字,最初,当然是从《紫藤萝瀑布》开始。那篇散文,
以其美轮美奂的描写、精巧绝伦的构思,以及根植于苦难和忧伤中的奋进之情,感染了无数的读者,当然,也包括我。在我看来,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宗璞先生,诚如一些人所评论的那样,气质弱兰,静雅贤淑,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同时,我也知道,晚年的宗璞先生体弱多病,一人独居在三松堂里,一边整理父亲和
丈夫的遗作,一边进行着艰难的文学创作,她的《野葫芦引》,几年前朋友就
给我推荐过,遗憾的是在临汾的书店里一直没有见到,这一次,终于在卓越网
上买到了前三部,即《南渡记》、《东藏记》、《西征记》。
很难形容最初拿到书的时候那种说不出来的喜欢。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这一
套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采用了统一的封面设计:凝重的暗红的底上,"茅盾文学奖"五个字分作两行,竖行排列,无,凸起,很有质感。书名《南渡记》等三个字,横排,银,字体略宽,略略下凹,同样的有了质感。往下,是"野葫芦引第一卷"(或者是第二卷、第三卷),字体变长,似乎是宋体。再
往下,是"宗璞著"三个字,字体小了些,同样是横排。隔开一段距离,是更小一些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几个字。书名和作者以及出版社等,集中在封面的右下角,显得庄重,大方,不事张扬,却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翻开书,出现在序言位置的序曲,风雷引、泪洒方壶、春城会,读得人眼
酸心热,"逃不完急煎煎警报红灯,嚼不烂软塌塌苦菜蔓菁,咽不下弯曲曲米虫是荤腥",看看书里的人物表,这是一代学人文士的集合啊,随便拽出来一位,哪个不是学富五车,著作等身,却不得不忍受如此这般苦楚!那一段屈辱的历史,又岂是一个"苦"字了得!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情感跟着文字走,看孟弗之深夜携妻听炮声,吕老爷
子含恨自尽全名节,众儿女风神洒脱、形容俊秀忧国难。看逃难路上,李家姑
娘命丧车厢芳魂逝;腊梅林里,孟家儿女几经生死渐长成;芒河岸畔,凌雪研
魂归清波留遗恨;炮火声中,澹台玮以身报国眠青山…一个个鲜活的人物,高
贵也罢,平凡也罢,无一不是健康的,秀美的,高洁的,睿智的,就连机关算
尽太聪明的吕香阁,自视甚高却偏爱造谣生事的尤甲仁夫妇,倒卖药品的陈大
富,总是查不明又总是妄下断语的察哈明,也都并不显得面目可憎,相反地,
让人在会心一笑的同时,联想到自己身边的某个人。宗璞先生一支笔,把这些
人写活了,无怪乎她要说,这些人在她的心里活了二十多年,已经是她的老朋
友了,讲老朋友的故事,倾诉老朋友的情感,宗璞先生如诉家珍,娓娓道来,
这些人,这些事,就活在读者的眼前和心底里了。
围城读书笔记不能不佩服先生深厚的学养,在她的笔下,诗词曲赋,信手拈来,便可熠
熠生辉。她的文字,干净唯美,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顺畅,如溪流般铮铮
淙淙,却可以掀起阅读者情感的巨浪。就连她所不熟悉的战争生活,也因为
到了引人物引领故事这一法则,显得不是那么苍白了--谁又能说,一场拥有孟
灵己的聪慧、澹台玮的英勇、彭田立的矫健、严颖书跟李之薇质朴而纯粹的爱
情的战争是单薄的、苍白的呢?尽管,跟前两部相比,我个人以为,《西征记》在故事的可读性方面要差一点,但因为这些鲜活的人物,以及萌动在人物心头
的从朦胧到明晰的情感,《西征记》依然是厚重的,纯美的,让人在品尝苦涩
的同时,也品尝到了一丝甜美,一份感动。
宏大的作品离不开熟悉的生活,这是无需置疑的,《野葫芦引》的主要人
物身上,明显地带着作者及其家人的影子,比如历史学家孟樾先生,该是宗璞
先生的父亲冯友兰先生的化身,孟家小娃孟合己的身上,则带着宗璞先生的弟弟、科学家冯钟越先生的影子,聪明美丽、懂事能干的孟灵己,又何尝不是作
者自己的缩影?但是,事实证明,作家能够驾驭的,不仅仅是熟悉的生活,只要真正地融进去,陌生的题材一样可以驾轻就熟。
不知道为什么,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把《野葫芦引》跟《围城》联系在一起,是因为这两部巨著中人物生存在同一时代,还是人物的身份大体
相当,我说不清楚。但,因为《野葫芦引》,我把《围城》看轻了。在方鸿渐
们身上,有着游戏人生、调侃人生的成分,他们也活着,活在国家沦亡、兵荒
马乱之中,却没有想着为被戕害的生灵,被践踏的土地做点什么,而是投机,
钻营,以貌似幽默实则玩世的状态生活着,沉迷于和物质的享乐之中,他
们也痛苦,也有悲愤,但这痛苦和悲愤实在有限的,跟孟弗之他们相比,实在
是不值一提。我承认,作为一个女作家,宗璞先生笔下的人物身上有着明显的
理想主义的彩,但这丝毫不影响人物的真实性。我喜欢这些活泼俊美、聪明
上进的年轻人,也喜欢在战乱流离中著述不辍的先生、任劳任怨贤德美丽的教
授夫人,以及虽是一介武夫却深明大义的严亮祖们,在他们身上,有一种精神,一种气节,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精神和气节,我们这个民族才能走到今天。当然,钱钟书先生笔下的人物也是典型的,具有很强的代表性,但是,因为这种
精神与气节的缺失,方鸿渐和赵辛楣们似乎凡俗了一些,琐碎了一些,整部作
品的光彩,似乎也相形见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