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倚栏与宋代词人情感世界探微
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一向以实物为载体，来帮助文人抒发其情感，形成了很多的意象。如“依依垂条诉柔情”的“柳”；“百代高标志节存”的“竹”；“怀土思亲忆宾鸿”的“雁”；“如斯虽逝有壮音”的“流水”等等。凭借着意象，古人建立了庞大的符号系统，一种种特定的关系存在来规约着中国古典美学的心物关系。这种关系虽然不可见不可感，却绵延在中国古人笔下的诗词之中，使得现实中的实体存在，因而有了更为生动真实的规定性意趣。象清人谈到一些植物给人的美感效应：“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等。在众多的诗人中，恐怕李白是最具风格的一位：他以酒为伴，演绎了人生的悲欢离合，风情万种。“酒与中国古代侠文学密切相关，酒激英雄胆气豪；酒壮侠勇醉时佳；酒引侠情酣正浓。酒文化在其丰厚的物质层面上，持久地洋溢着一种昂奋的精神价值，其与侠的特定情形气质合拍，互动并予以极大的烘托渲染；侠借酒气，酒助侠情，更突出了侠之自身类型化了的男子汉品格，使整个侠文化系统中的粗豪之气更加雄浑粗犷，且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结合自身而不断体验重温。”这是研究者对酒与侠文学密切关系的深刻阐释。在中国古代诗歌史上有位“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大诗人，虽然他
算不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侠士，但他的诗歌却凭借了酒的熏染，万古流芳。杜甫曾写过这样一首诗来描绘他：“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惟妙惟肖，光彩动人，李白的诗，酒，才，均在其中了。翻开这位谪仙人的诗歌，一股股浓香的酒气扑鼻而来。诗人与酒从来都是一家的，不是曾有人断言唐诗是用酒浸泡而成的吗？那么，在众多唐代诗人中，李白恐怕与酒结缘最深吧？兰陵美酒由于李白的一句诗而至今成为名牌珍品。酒是他生命的源泉，是他诗歌的灵魂。酒助他的诗兴，“斗酒诗百篇”，酒后的他，诗兴更浓，文思更畅。传说他醉填《清平调》三首，“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枝红艳露凝香”，“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深得玄宗与贵妃的喜爱。但他并未因此而得到在政治上大展鸿图的机会，不能实现自己“济苍生，安社稷”的抱负。反而由于奸人的借题发挥，他终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而遭人暗算，玄宗也就顺水推舟“赐金还山”，成全了他早已有之的归隐的念头。且不论这段传说是否真实可信，作为一个曾经有过“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样凌云之志的李白，他的一生多歧路，仕途坎坷，政治失意，“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送蔡山人》）。经常怨愤填胸，借酒浇愁，在酒醉中求得心灵的慰藉是在所难免的。“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杜甫），恐怕这就是李白沉湎酒中，嗜酒如命的原因吧？李白一生留下
不同于以上所述的李白以酒寄托自己的情感，在宋代词人的笔下，登高临远，危栏独倚可以说已成为一种抒写万般情怀不可或缺之物。读唐圭章主编《唐宋词选注》（北京出版社1982年4月第一版），其中收录宋代92位词人348首作品，竟有近五成词人凭借登楼倚栏抒写各自不同情怀，大有非登高临远，危栏独倚不能表情达意之势。
抒写游子思乡，羁旅之愁。如范仲淹《苏幕遮》中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张舜民《卖花声》“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道出贬谪边远的迁客逐臣失意慨恨的心情；又如苏轼《望江南》“春未老，风雨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濠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写出寒食清明前后登台眺望全城，一片烟雨迷朦的景象，引人乡愁；秦观《望海潮》“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烟暝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渲染了自身郁郁不得志，欲归又不得归无可奈何、苦闷的思
乡之情；周邦彦《满庭芳》“凤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园。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渐渐。凭栏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莺雏、梅子、嘉树、乌鸢、小桥等，都是倚栏所见，以着力道出“静”字，将羁旅愁情融入景中。无不写出登临高处，深感羁旅愁情难遣。 抒写离情别绪，思妇闺怨。如寇准《踏莎行》“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闺中少妇倚楼远望，只见芳草连天，灰云蔽空，心中更觉忧郁愁苦；柳永《凤栖梧》“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词人久立于高楼之上，春风轻轻吹拂着面颊，在目力所及的天际，一缕春愁，黯黯地油然而生。“草烟光残照里”，是登楼远望所见之景，给人以俯仰苍茫的感觉：草青青，日光斜照，烟波浩淼，伊人何处？这时主人公默默无言，独倚高楼，又有谁理解他的凭栏念远之意呢？但他依然“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抒写出相思之苦，锲而不舍，执着坚定；秦观《满庭芳》“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若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人已两别，词人在逐渐远去的舟船上回望高城，依依不舍。但时已黄昏，极目望去，高城渐隐，唯见一片灯火闪烁而已。写出别后远望高城，只见灯火黄昏，不见所思之人的黯然消魂的无限伤离之情；女词人朱淑真更有《谒金门》“十二栏杆闲倚遍。愁来天不管”，闺中女子见到大好春光和成双成对的鸟儿，想起自己离家远出的人，不禁愁绪万端，纵使栏杆倚遍，也无法摆脱春愁，以致“断肠芳草远草烟光残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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