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卷第5期2006年10月
贵州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J o u r n a l o f G u i z h o uE d u c a t i o nI n s t i t u t e (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
V o l .22.N o .5
O c t .2006
徐凤云
(贵州教育学院中文系，贵州贵阳 550003)
摘要：贵阳方言A B B 式形容词中有一个常用的、结合能力宽泛的语缀“兮兮”，语缀“兮兮”很有特。从微观语言学的角度研究其与A 的搭配情况、语法功能、语法特点及表义功能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关键词：词缀；兮兮；语法意义；语法特点；表义功能
中图分类号:H 1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83(2006)05-0081-04
98年大洪水O nt h e A f f i x o f “兮兮”o f t h e A B BS t r u c t u r e d
A d j e c t i v e s i nG u i y a n g D i a l e c t
X i F e n g y i n g
(D e p a r t m e n t o f C h i n e s e ,G u i z h o u E d u c a t i o n I n s t i t u t e ,G u i y a n g ,G u i z h o u ,550003)
A b s t r a c t :T h e f r e q u e n t l y u s e d a n dw i d e l y a p p l i e d a f f i x “兮兮”o f A
B Bs t r u c t u r e d a d j e c t i v e s i n G u i y a n g d i a l e c t i s o f d i s t i n c t i v e f e a t u r e s .M a k i n gas t u d yo f i t sc o l l o c a t i o nw i t hAf r o m am i c r ol i n g u i s t i cp o i n t o f v i e wr e g a r d i n gi t s g r a m m a t i c a l f u n c t i o n ,g r a m m a t i c a l f e a t u r e s a n d s e m a n t i c f u n c t i o n i s m e a n i n g f u l .
K e yw o r d s :A f f i x ；兮兮;G r a m m a t i c a l S i g n i f i c a n c e ;G r a m m a t i c a l F e a t u r e s ;S e m a n t i c F u n c t i o n
A B B 式形容词是由A+B B 构成的一种重叠式的形容词，是汉语形容词生动形态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
而贵阳方言的A B B 式形容词较之普通话来说，在数量上及表情摹状上都要丰富的多，这也体现在B B 的数量与使用情况亦较之普通话丰富多彩。其中贵阳方言口语里常见的A B B 式形容词B B 之一的“兮兮”，就是一个出现频率很高，与之结合的形容词A 最为广泛的语缀之一。它是一个既可出现在单音节或复音节形容词之后，也可出现在动词或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后，又可出现在名词后面的语缀。如:
脏 可以说成 脏兮兮臭 可以说成 臭兮兮慢 可以说成 慢兮兮可怜 可以说成 可怜兮兮哭 可以说成 哭兮兮讨厌 可以说成 讨厌兮兮
财 可以说成 财兮兮
兔 可以说成 兔兮兮(小气、不合)水 可以说成 水兮兮憨包 可以说成 憨包兮兮
“脏、臭、慢、可怜、”可用“很”修饰，都是形容词。在描写事物的性质、状态时，带上“兮兮”的单音或复音节形容词与不带“兮兮”的单音或复音节形容词在表情达意上有一定的差异;“哭”、“讨厌”是动词也可带语缀“兮兮”，不过数量比较少；至于名词“财”、“兔”、“憨包”能够带上语缀“兮兮”，是因为此类名词的语义中，都包含一种描述性语义特征。
鉴于“兮兮”不仅用得很频繁而广泛，且有特殊的表意功能，是贵阳方言里值得探讨的一个语缀，且至今为止尚无人予以专文研究过，对此本文拟从微观语言学的角度试加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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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收稿日期:2006-09-11
作者简介：徐凤云，女，贵州教育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现代汉语及方言的研究。
DOI :10.13391/j ki .issn .1674-7798.2006.05.021
一、“兮兮”作为语缀与形容词A 的搭配情况
(一)“兮兮”在A B B式形容词里的语义、语法结构地位
贵阳话与普通话里的形容词后缀B B的情况大体一致，在A B B式形容词里,B B作为单音节性质形容词后的叠音后缀，从语义和语法结构上来分析，大体不外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B B与A凝固成词,A B B是不可分割的整体,B或B B是不能独立成词，单独不表义的，是典型的构词后缀。A 与B B之间不是语义的结合，只是语法关系的结合。其中又可分两种情况:1、B B纯粹表音，如：乎乎———长乎乎 普普———老普普 生生———脆生生;2、B B虽无实际意义，但却可显示出鲜明的褒贬彩。如:◆◆g e———老～～ 麻～～ 青～～ 生～～；兮兮———◆pā～～ 脏～～ 烂～～ 哭～～ 神～～。这些叠音后缀从来不单用，只是附在形容词后，加强形象性的描写，与形容词一起共同表达某种意义。另一种情况是B B 有较为明确的凝固的语义,B或B B往往可以独立成词,A与B B之间是语义、语法关系的结合, B B往往对形容词词根起描写和补充作用。这种A B B式形容词有的可视为B A式的变换。
如“黑黢黢”与“黢黑”、“笨拙拙”与“拙笨”。例如：湿淋淋、红通通、黑压压、香喷喷、酸溜溜、亮晶晶、静悄悄等等。这种A B B式形容词有的可视为B A 式的变换，如“黑黢黢”之与“黢黑”,“笨拙拙”之与“拙笨”。有的单音节名词加上重叠后缀也可构成状态形容词。例如：汗津津、水灵灵、毛茸茸、病歪歪等等。
贵阳话语缀“兮兮”多出现在活的口语中，少见于书面语。“兮兮”虽然没有具体的词汇意义，也不单用，但却能附在形容词后面，作形容词语缀，与多种、多个形容词结合在一起表达一定的意义，具有较为鲜明的附加感情彩。
(二)语缀“兮兮”与A的结合能力
“兮兮”与形容词结合能力较强，可以与许多形容词结合，构造出许多带“兮兮”的形容词。但不是与所有形容词都可结合，具体来说有以下几种情况:
1.语缀“兮兮”大多出现在单音节形容词之后，例如：乱兮兮、湿兮兮、◆l iā兮兮(相当于普通话黏糊糊)、甜兮兮、怪兮兮、酸兮兮。
2.语缀“兮兮”也可出现在复音节形容词或名词后面，一般要加“的”(读l e).例如：混帐兮兮的、可怜兮兮的、讲究兮兮的、憨包兮兮的、财迷兮兮的等等。而普通话中出现在单音节后面的语缀不能出现在复
音词后面。只能在性质形容词后面加上三个非重叠音节。例如：黑不溜秋、酸不溜丢、灰不溜丢、滑不唧溜。
3.有时也出现在名词后面，水兮兮、贼兮兮、憨包兮兮的、财迷兮兮的等等。不过在较多的情况下，这种A虽然其本义与常用义基本上是以名词的身份出现，但其在单用时的比喻引申义，实际上已有了形容词的用法，故而在A B B式结构中它们基本上是以形容词的身份出现的，所以这类A 其实也不能算是名词了。如：水兮兮、贼兮兮等。其中的“水”贵阳话里可说“好水呕”,“水得很”，此“水”实有质量差、低劣的形容词的语义和语用功能；而“贼”在贵阳话里可说“好贼呕”、“贼得很”、“贼完嘞”，此“贼”实有心术不正、贪婪之义。
但贵阳话语缀“兮兮”与形容词的结合又有一定的限制，即不能与重叠形容词结合，比如不能说“红红兮兮”、“◆pā兮兮”、“软软兮兮”；也不能与重叠的动词结合，不能说哭哭兮兮。
二、词缀“兮兮”的语法意义及其在“A兮兮”里的表义作用
(一)“兮兮”的语法意义
语缀“兮兮”多用在描写具体事物的性质、形态、形体、颜、味道等方面的单音节及复音节形容词后面，也可用于表示人物形体、状态等方面:
1.表示人或物性状的单音节形容词可加语缀“兮兮”，例如:
憨—憨兮兮 野—野兮兮 笨—笨兮兮 呆—呆兮兮 蔫—蔫兮兮 软—软兮兮 潮—潮兮兮(指物不干燥) 硬—硬兮兮
2.表物质的味道、颜等方面单音节形容词后面可加语缀“兮兮”，表味道的如:
甜—甜兮兮 臭—臭兮兮 油—油兮兮 苦—苦兮兮 酸—酸兮兮 咸—咸兮兮 麻—麻兮兮 面—面兮兮(指不脆) 辣—辣兮兮 涩—涩兮兮 腥—腥兮兮
表颜的也很多，例如:
红—红兮兮 黑—黑兮兮 白—白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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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兮兮
炸芋头3.表示人物形体、状态的单音节形容词可加语缀“兮兮”，例如:
秃—秃兮兮 粗—粗兮兮 松—松兮兮 紧—紧兮兮 瞎—瞎兮兮
歪—歪兮兮 短—短兮兮 长—长兮兮 胖—胖兮兮 瘦—瘦兮兮 大—大兮兮 小—小兮兮 宽—宽兮兮 窄—窄兮兮
4.用于专门描写人的性格、作风的单音、双音节形容词也可加“兮兮”，例如:
贼(z uí)—贼兮兮 ◆z h uái—◆z h uái兮兮(神气) 娇—娇兮兮 疯—疯兮兮 罗嗦—罗嗦兮兮 娇气—娇气兮兮 骄傲—骄傲兮兮
5.“兮兮”可与表示较抽象概念的形容词结合，后面要加“的”。例如:
热情—热情兮兮的 恐怖—恐怖兮兮的 感动—感动兮兮的
6.单音节形容词中有对应的反义词的大都可以加“兮兮”，例如:
宽兮兮/窄兮兮、嫩兮兮/老兮兮、高兮兮/矮兮兮、胖兮兮/瘦兮兮、美兮兮/丑兮兮尚需说明的是，用于描写事物时，被描写的事物总与名词所指的那个事物性质有关或类似。例如:
水兮兮(物体带水，也指价值不高) 油兮兮(含油量多，或描写人的作风滑头滑脑。)
毛兮兮(多毛不干净，也指做事毛手毛脚) 土兮兮(物体带土，也指不洋气)。
(二)形容词“A兮兮”的词汇意义。
1.带语缀“兮兮”的形容词能表达说话人主观上对所描述的客观事物的态度和感情彩。不带“兮兮”只表示一种客观的评价。
⑴这饭煮◆pā了。 这饭煮得◆pā兮兮的。
大青树下的小学教案⑵这路太烂。 这路烂兮兮的，不好走。
“这饭煮◆pā了。”表达了说话者对饭的客观描述。
“这饭煮得◆pā兮兮的。”表示说话人觉得不合口味，不喜欢。
“这路太烂。”一个“烂”字，不表示说话人主观彩，仅仅是对路的客观描述或加以肯定。
“这路烂兮兮的，不好走。”则表达了说话者的主观看法和讨厌的感情。
2.带“兮兮”语缀的形容词，使描写的事物在程度上较轻、较弱，表示“稍微”或“有一些”的意思。例如:“今天冷兮兮的”是说今天不热，或有些冷，显得语意较轻；而只说“今天冷”，不带“兮兮”，则显得语意重，
肯定今天冷而不是“有一些”冷或“稍微”有些冷。
贵阳方言还有一个用在形容词后面表示程度的助词“完”，强调程度比“兮兮”强。从词汇意义上看，这个“完”比普通话表示程度的“很”意义更深些。例如：苦完的、甜完的、累完的、漂亮完的、干净完的等等。贵阳话的“完”与普通话的“极了”相似，但不等同于“极了”。“完”的本来意义是“完全”“完整”、“完结”，而“极了”中“极”的本来意义是“终极”、顶点。例如:“晾衣竿弯兮兮的”。“弯兮兮”是说“不直”，稍微有点弯，语气轻;“晾衣竿弯了”是表肯定，语气比前者重;“晾衣竿弯完的”指晾衣竿弯得厉害，或完全弯了，语气更重。
三、语缀“兮兮”的语法特点
(一)带“兮兮”语缀的形容词与一般形容词在句中的语法功能相同，能充当定语、谓语、补语，但在与助词的结合上略有不同。
1.作定语，要带助词“的”,
例如:⑴苦兮兮的菜，我不吃。苦菜我不吃。
⑵脏兮兮的衣服，我不穿。脏衣服我不穿。
2.作谓语，句末要用助词“的”不用“了”。
⑴杨梅酸兮兮的。比较：杨梅酸了。
⑵那人后悔兮兮的。比较：那人后悔了。
带“完”字的述补结构在句中作谓语，句末也加“的”，例如：她之几天高兴完的。饭糊完的。
3.带语缀“兮兮”的A B B式形容词作补语，句末要用助词“的”。一般形容词作补语用助词“了”。例如:
⑴饭煮得pā兮兮的。饭煮pā了。
⑵今天搞得累兮兮的。今天累坏了。
贵阳方言带“完”的述补结构在句中作补语也带“的”，例如：她穿的衣服洗得干净完的。个个跑得喘完的。
(二)带“兮兮”语缀的A B B式形容词在语句中一般不作状语。但在少数表示人的动作神态时，可以带“兮兮”。例如:
⑴你呆兮兮地看什么?⑵他傻兮兮地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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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难过的词语2个字老师面前。
“呆“、“傻”都表示人的神态，加上“兮兮”就加强了对神态的描写作用。
单音或双音节形容词能直接在动词前作状语。但在一些单音形容词中，不能加“兮兮”作状语。例如:
您快吃/你快快地吃/他坚决地说
不能说：你快兮兮地吃/你快快兮兮地吃/他坚决兮兮地说
“快”、“快快”“坚决”都是形容词可以作状语；带“兮兮”的单音、双音形容词大多数是描写人或物的性质、状态的，所以它可以修饰名词而很少修饰动词。
(三)带“兮兮”语缀的形容词不能受程度副词“很”“最”“非常“之类的修饰，也不能受否定副词“不”的修饰。
一般形容词能受程度副词和否定副词的修饰，例如:
很甜/不甜 很脏/不脏 很酷/不酷 很讨厌/不讨厌 很难过/不难过 以上词语后面都不能再加“兮兮”。
⑴“面包甜兮兮的”不能说成“面包很甜兮兮的”
⑵“他酷兮兮的”也不能说成“他很酷兮兮的”
这是因为语缀“兮兮”本身带得有表示程度的意思，且表肯定语气。另外否定副词与表肯定语气的“兮兮”在语意上互相矛盾，意义相反，所以不能一起用。
(四)带语缀“兮兮”的句子，常常与表示否定意义的句子前后连用，在意义上进一步加以否定。例如:
⑴白菜煮得◆pā兮兮的，不好吃。
⑵他脏兮兮的，不爱干净。
这两例的前一分句都带有“兮兮”，有贬义。表示说话人对菜、对人的评价、好恶。后一分句用否定句加以否定，前后两句话语意连贯一致，加强了否定的语气。按口语习惯，绝不会说“这稀饭◆pā兮兮的，我喜欢吃。”如果是表示喜欢的话就换用另一语缀lūlū构成的A B B式形容词◆pālūlū。如:“洋芋煮得◆pālūlū的，好好吃呕。
贵阳方言的形容词语缀很多，例如一个“红”字，就有“红噜噜(红得好看)、红东东(很红)、红扯扯(红得使人厌恶)、红翻翻(红得过分，让人不喜欢)”，但这些语缀仅仅出现在某些形容词的后面，如不能说绿噜噜、绿东东等。形容词语缀“兮兮”则可以广泛使用作形容词语缀“红兮兮”“绿兮兮”等都可说。就像四川方言的“搞”一样。可用于诸如：搞工作、搞事业、搞文艺、搞对象、搞菜等等。贵阳方言的语缀“兮兮”是一个常用、含义丰富的语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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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化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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