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意识的角度探析李清照婉约词风的形成
赵兴燕1
,李玉珍
2
(1.山东科技大学文法系,山东泰安 271000:2.泰山学院音乐系,山东泰安 271021)
[摘 要] 在宋代词坛上,著名的豪放词家都是具有豪然之气的大丈夫,而女词人李清照虽然也具有大丈
夫的性格特点,却形成了婉约词风,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她对于生命流失的悲苦之情始终不能超越。
[关键词] 李清照;婉约词风;生命意识
[中图分类号] I207.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1122(2007)01-0001-02
 [收稿日期]2007—01—21
 [作者简介]赵兴燕(1969-),女,山东泰安人,山东科技大学教师。
  在中国封建社会,由于男尊女卑的封建制度所致,文学事业的发展也像社会的其它各项事业的发展一样,其前进所需的力量主要是来自于男性的生命力。因此,李清照在宋代词坛上的出现也就格外引人注目。这位很不平凡的女子,依靠自身卓越的才华在宋代文学领域内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婉约以易
安为宗,豪放唯幼安称首。”(《花草蒙拾》)也就是说在词作领域内,李清照的作品成为婉约派的代表。我们知道,在宋代词坛上,“婉约”与“豪放”是指两种截然相反的词作风格。所谓“婉约词”是指那些在内容上多写离情别绪,在表达手法上以委婉、细致、曲折见长的词作品。而豪放词的创作虽然王士祯认为辛弃疾的成就最高,但一向公认的开豪放词风的作家应该是苏轼,刘辰翁说:“词至东坡,倾荡
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辛稼轩词序》)意思是说苏东坡的豪放词在题材内容上比较丰富,即包括了作者对于现实人生感受的表达,也包括了作者对于人生理想追求与感悟的抒发;在意境的开掘上也比较开阔,时间可以纵贯古今,空间可以横跨宇宙;在情感的表达上往往是一泻千里,毫无保留,故谓之“豪放”。毫无疑问,苏轼与辛弃疾的词作品代表了宋代豪放词的最高成就。
对后世的读者来说,两种风格的词作显然带来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阅读感受。读辛弃疾的“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以及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等作品时,虽然心里难免酸楚,却也有一种情感倾泻而出的快感。可是李清照的《声声慢》,其中叠加的一串意象:秋风、秋雨、黄花、大雁,读来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喘息的感受。这不能不
令人思考,这样的词句该是由作者何等深重的痛苦体验凝结而成?当然,“对于文艺家来说,似乎痛苦和磨难比之于
顺利的人生旅途更有价值。”[1]
纵观文学史,那些千百年来
一直在熠熠发光的精典作品,绝大部分都是作家苦难人生的结晶。但是,我们不禁会追问,同样是苦难与挫折,辛弃疾空怀一身武艺与满腔的报国之志,却始终无用武之地的悲辛,苏轼大起大落的曲折的人生历程,这些常人少有的人生体验在他们的词作中都化作了一腔豪放之气,而李清照的愁和苦怎么就化成了婉约之叹呢?
法国文学家布封认为:“风格是当我们从作家身上剥去那些不属于他本人的东西,所有那些为他和别人所共有的东西之后所获得的剩余或内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文如其人”的观点。豪放词家苏轼、辛弃疾固然是一腔豪气的大丈夫,而李清照的性格特征,研究者也已经有了结论:“易安倜傥,有丈夫气,乃闺阁中之苏、辛,非秦、柳也。”(《
菌阁琐谈》)李清照的倜傥丈夫气在她的诗作中有明显的体现,例如她的名诗《乌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体现了何等壮烈的英雄气魄。而具备如此豪气的诗人却怎么
竟成了婉约之宗呢?对于这个问题的探析应该从作家生命意识的角度入手,“每个文艺家事实上都有自己独特的看待人生的眼光,衡量世事的尺度和明确的政治信仰、人生信念等等。这些内容共同构成一个准哲学体系和潜哲学方程,它便是一个文艺家的生命意识。”仅从苏轼与辛弃疾留下来的作品来看,苏轼的生命意识在其作品中表现得比较明显。短暂而又多磨难的人生体验也使苏轼感到哀伤,“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
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前赤壁赋》)但是开阔的眼界与丰富的生活阅历使得他能够把个体的生命置于茫茫宇宙与天地万物的变化流行之中,“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
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婉约词前赤壁赋》)从而化解了心第11卷第1期2007年3月
岱宗学刊
JOURNA L OF DAIZ 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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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苦闷与哀伤。“直觉(感受)—思想—体悟,这是文艺家的第一天才系统,也是最基本、最重要的天才系统。”苏轼是天才,所以能够历经生活的痛苦感受,经过沉思,达到对人生磨难的体悟与超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水调歌头》)超越之后便得以旷达与飘逸,“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水调歌头》)悲欢离合的人生中自有一份自由与洒脱。
李清照却不能够这样幸运,生活在程朱理学严重地控制着人们的思想意识的宋代,李清照虽然具有对于礼教束缚的叛逆意识,却终生也不能够走出闺阁的局限,狭小的生活圈子桎梧了他的才思的发展。因此,体现在她的作品中的生命意识就始终不能够超越生活的悲苦。
首先,我们看她早期的作品。我们知道,李清照早年的生活是比较安逸的,优越的家庭条件,志同道合的丈夫,生活应该是很圆满了,可是她这一时期的多数作品中却也透露着淡淡的哀愁,“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裳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一夜的狂风兼雨袭,女词人在酒意尚未消尽,睡眼朦胧之时,首先惦念的是风雨中的花朵。“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点绛唇》花是美的象征。可以看出,无论是“红瘦”,还是“花瘦”,都体现出李清照对于美丽事物的生命常常要遭受到风吹、露侵的婉惜之情。我们看到,无论是酒醉初醒的慵懒之时,还是蹴罢秋千的消遥之日,这种对于生命流失的悲情时常萦绕于女作家的心头。“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从此黄花瘦。”(《醉花阴》)美丽鲜艳的花朵历经风霜的摧打之后,变得枯黄了;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青春少妇经受了离愁悲苦的煎熬之后,美
丽的容颜也日渐憔悴。作者以花自喻,是在为花叹息,也是在为自己而哀伤。这不由得让我们联想起李煜的词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生命是短暂的,而短暂的生命旅程之中又总是伴随着风吹雨打的磨难,缘此,人与花同病相怜,一起借酒浇愁。我们看到,李煜与李清照,同样敏感的心灵,有着同样的人生体验。
其次,我们看她晚期的作品。南渡后的李清照经受着国破家亡双重愁苦的煎熬,丈夫的早亡使她失去了心灵的依托,苟且偷安的南宋王朝又令她失掉了生存的家园。孤独地漂泊在南方的女词人几乎被愁苦之情压垮了,生活中只有怀念,没有了欢乐。在词作《永遇乐》中,她回顾了“中州盛日,闺门多暇,”的盛况之后这样写道:“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时逢元宵佳节,鬓发斑白,面憔悴的女作家却不愿出门,只是独自躲在帘子后面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而咀嚼悲苦,这不能不令人感到心酸,而体现在她的代表作《声声慢》中的愁苦之情,“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更使我们认识到,此时的李清照对于生命流失的悲哀感变得更深重了,以至于她在词作《武陵春》中悲痛欲绝地写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可以这样说,终其一生,在李清照的心头就始终萦绕着一种生命流失的悲苦之情,这种感情因无法排解,无法超越而只能越积越深。表现在她的词作之中,先是无奈地叹息,而后便是凄惨地哭诉。这便形成了她的婉约之风。著名学者梁衡在评价辛弃疾时说道:“他并不想当词人,但武途政路不通,历史歪
打正着地把他逼向了词人之道。”我们也可以这样总结道:李清照本不该是婉约作家,是当时生活环境的压迫与曲折的生活磨难把她逼成了一位婉约词宗。
[参考文献]
[1]张佐邦.文艺心理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6.
2                  岱宗学刊               第11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