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观止史海探珠——《通鉴纪事本末曹操篡汉》（中）
【题注】
荀彧是曹操谋士集团中颇具重要地位的人物之一，究其缘由，便是他的知人之明、料事之神、决断之准，并时之人无出其右者。在曹操谋臣如雨的幕府中，堪称智慧超的一代谋主。荀彧在追随曹操的二十多年中，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他出谋划策、主持政务、荐举人才，可以说在曹操战胜雄，统一北方之路上，立下了汗马功劳。然当曹操成为一代枭雄，欲晋爵国公、加封九锡时，这位屡立奇功，被曹操视为“吾之子房”的人物，最终却落得个“以忧薨”的悲剧命运，引人唏嘘。
《通鉴纪事本末·曹操篡汉》
原文
操问彧以策谋之士，彧荐颍川郭嘉⑨。初，郭嘉往见袁绍，绍甚敬礼之，居数十日，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袁公徒欲效周公⑩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机。多端
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不复言，遂去之。操召见，与论天下事，喜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
点评：雄纷争之际，人才的争夺与智慧的较量必不可少。荀彧不但精于计谋，而且明于知人，他不仅能够择明主而投，还为曹操举荐了众多能人义士。“前后所举者，命世大才，邦邑则荀攸、钟繇、陈，海内则司马宣王，及引致当世知名郗虑、华歆、王朗、荀悦、杜袭、辛毗、赵俨之俦，终为卿相，以十数人。取士不以一揆，戏志才、郭嘉等有负俗之讥，杜畿简傲少文，皆以智策举之，终各显名。”
袁绍与操书，辞语骄慢。操谓荀彧、郭嘉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封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汉祖唯智胜项羽，故羽虽强，终为所禽。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虽强，无能为也。”
点评：荀彧以大汉定邦之前，刘邦、项羽之争的情形作对比，比较袁绍和曹操的为人，以此来鼓励曹操，此间未免有言辞夸大之嫌，但对此时急需情感支持的曹操来说，无疑起到了增强其对袁绍作战必胜的信念与气势。
点评：袁绍手下也曾有谋士劝其迎立汉献帝，未果。曹操在用荀彧计奉迎汉献帝之后，发号施令名正言顺。至此，袁绍才将将醒悟，极力要求将献帝迁城，以便就近控制，可惜为时已晚。田丰建议进攻许都，奉迎天子，曹操为之大惊，然袁绍依旧不从。
建安五年九月，曹操出兵与袁绍战，不胜，复还，坚壁。操众少粮尽，士卒疲乏，百姓困于征赋，多叛归绍者。操患之，与荀彧书，议欲还许，以致绍师。彧报曰：“绍悉众聚官渡⑫，欲与公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今谷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者，以为先退则势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操从之，乃坚壁持之。
点评：官渡之战是汉末乃至中国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也是曹操与袁绍争夺北方霸权的转折点，官渡一战之后，曹操终于一反之前对袁绍的劣势，为自己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而官渡之战中两次安慰曹操，在心理上支持曹操，并在僵持阶段提示曹操要坚守待机，“先退者势屈”的人，也正是荀彧。
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矣。”丰曰：“公貌宽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数以至言迕之，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而恚，内忌将发，吾不望生。”绍军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丰在此，必不至于败。”绍于是谓僚属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初，曹操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其别驾计，尚未可知也。”
点评：兵不在多，在于如何调遣。曹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全在于用人之道，他能接纳能人之言，故袁绍兵多也不足为惧。袁绍在向南方进军时，谋士田丰为其献策，而袁绍不从，反而“以为沮众，机系之”，将田丰囚禁起来。后来袁绍战败，又自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反而将田丰处死。这一点与曹操形成鲜明对比。
六年春三月，曹操以袁绍新破，欲以其间击刘表⑬。荀彧曰：“绍既新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远师江、汉，若绍收其余烬，承虚以出人後，则公事去矣。”操乃止。七
年春正月，操进军官渡。袁绍自军败，惭愤发病，呕血，夏五月，薨。
点评：曹操早期最大的敌人就是袁绍，荀彧分析利弊，劝曹操一鼓作气，剩勇追穷寇，彻底消灭袁绍残余势力，曹操依其计而行。也正因为如此，在战胜袁绍平定河北后，即奠定了曹操集团在三国时期的霸主地位。
【注释】
⑨郭嘉（170—207）：字奉孝，少有远量，深通筹略。曹操嘉赏之，表为司空军祭酒。封有阳亭侯。卒谥贞。
⑩周公：姬姓。周文王子，武王弟。助武王灭商。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摄政。
⑪田丰（？—200）：字元皓，为袁绍别驾。官渡战败后为绍所杀。
⑫官渡：地名。在今河南中牟县东北。
⑬刘表(142—208)：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县)人，字景升。初平元年任荆州刺史，后为荆州牧，病死。
练习题
对文中字体加粗的句子进行断句。
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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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答案：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
参考译文
曹操请荀彧推荐谋略之士，荀彧推荐了郭嘉。原先，郭嘉前往拜谒袁绍，袁绍对他非常尊敬，几十天以后，郭嘉说：“智谋之士应该慎重地选择主人，因此才能保全自己、建立功名。袁绍只想要仿效周公礼贤下士（的做法），但不懂得用人的奥秘。他想法很多却难以把握要点，喜欢谋略却缺少决断。想要和他一起拯救天下危难，建立王霸大业，太难了。”
不再说话，就离开了。曹操召见了他，和他谈论天下大事，高兴地说：“使我成就大事的人，一定是这个人了！”郭嘉出来，也高兴地说：“这真是我要的明主了。”
袁绍给曹操写信，言辞骄横傲慢。曹操对荀彧、郭嘉说：“现在我想去讨伐这个不义之人但兵力却敌不过他，（这）该怎么办？”他们回答说：“刘邦与项羽的兵力悬殊，这是您所知道的。但汉高祖（刘邦）只是智谋胜过项羽，所以项羽虽然强大，最后还是被打败了。而今袁绍有十处比不过您，您有十处胜过他。（因此）袁绍虽然强大，却不会有所作为。”
原先，袁绍每次得到诏书，都害怕里面有些不利于自己的内容，（因此，）他想让皇帝迁到离自己近些的地方，（于是）派遣说客劝说曹操，曹操拒绝了。田丰劝袁绍说：“迁都的建议，既然（曹操）不听从，（那就）应该及早对许都下手，迎接天子，动辄用诏书的名义，号令天下，这是最上等的计谋。不然的话，终究会被别人控制，（那时）即使有悔恨也来不及了。”袁绍没有听从。
用人之道建安五年（200）九月，曹操出兵与袁绍作战，没有取胜，回营，坚守营垒（不出）。曹操士兵少，粮食也吃完了，士兵疲乏，百姓被赋税所困扰，许多人都叛变归附了袁绍。曹操很为这事发愁，给荀彧写了封信，（和他）商量回师许都的事，（并想用这种方法）引诱
袁绍军队。荀彧回信说：“袁绍全部人马都聚集在官渡，想和您决一胜负。您以最弱（的力量）来抵抗最强（的敌人），假如不能制胜，一定会被敌人到可乘之机，这是争夺天下的关键时刻。况且袁绍是平常人中的英雄，能把人聚在一起却不能用人。凭着您的威武明智，再加上（用天子的名义）顺乎伦常天道，做什么会不成功呢？现在粮食虽少，还比不上楚、汉在荥阳、成皋对峙时（那样困难）。那时刘邦、项羽没有想先撤兵的，是因为先撤兵的人就处于劣势。您仅用了敌人十分之一的兵力，占领阵地并守住它，卡住袁军的咽喉使他们不得前进，已经有半年了。等敌人军情败露，声势衰竭，（战局）必定要发生变化。这正是（您）出奇制胜的时机，不能失去它。”曹操听从了荀彧的建议，于是坚守营垒与袁绍相持下去。
有人对田丰说：“您一定会被重用了。”田丰说：“袁绍表面上宽厚而内心猜忌，（他）不能明鉴我的忠心，而我几次因为直言劝谏触犯了他，假如（他）取胜而且心情好了，还能赦免我（的罪过）；现在战败了而且恼怒，他内心的忌恨之情要发泄了，我不指望能活下去了。”袁绍军中将士都捶胸哭泣说：“假如田丰在这儿，一定不至于失败。”袁绍于是对部下说：“我不听田丰的劝告，果然被他取笑。”于是杀了田丰。当初，曹操听说田丰不随军出征，高兴地说：“袁绍一定会失败了。”等到袁绍逃跑时，又说：“假如袁绍采纳了田丰的计
策，（事情究竟）怎样还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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