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动物的古诗
先唐离别诗的文化传播意义探析
    人类作为有情感和思想的高等动物,总处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免不了遭遇人世间的离别,其情、其状、其感,留下无尽的遐思,化为一种刻入内心的符号载体和精神存在。任何人作为一个个体,不管生活在哪个国家,出生在什么时代,属于哪个民族,都会亲眼目睹离别的情景,经历离别的场面,体验离别的滋味,品尝离别的酸甜苦辣。可以说,离情别恨几乎是每个人都曾拥有的情感体验,是一种人之常情,是人类共有的普遍感情。离别诗就是以离别这一人类普遍存在的人生现象和情感体悟作为题材内容和描写对象来予以艺术反映和再现的一种诗歌类型,“是一种独具中华民族文化特质的人际传播和精神交往方式,蕴藏着深刻的社会心理内涵,成为了中国文学中一个独特而永恒的母题。”它往往通过对离别前离别双方惜别心情的描写,对离别过程中时令、景物、气候、环境、双方心态、情绪变化的直观再现以及对离别后彼此之间的痛苦思念的形象表达,来展示离别主体真实独有而丰富多彩的心灵世界,给读者带来独特的精神体验、情绪宣泄、情操提升甚或灵魂洗礼。离别诗不仅是一种重要的文学类型,而且是特定时空场景中人际交往与精神生活的形象表征,对其进行文化传播的解读,更具另外一种意义。基于此,本文拟对先唐离别诗及其文化传播意义予以探析,并以此透视离别诗的社会精神文化内涵。
    一、先唐离别诗的发展
    离别诗在我国具有悠久的历史,于人类童年时期就已产生。可以说,处在襁褓时代的中国诗歌就已歌詠“离别”之情,而且一开始出现数量就不少。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有不少作品描写人世间的离别。《邶风·燕燕》《邶风·击鼓》《邶风·二子乘舟》《秦风·渭阳》等都堪称我国离别诗的滥觞。此外,《鄘风·桑中》《豳风·九罭》,《小雅·白驹》《小雅·采薇》等都描写了离别。《诗经》305篇,经初步统计,书写离愁别绪的诗歌有58篇,占总数的19%多。《诗经》中的离别诗,不仅数量多,而且独具特,主要以“离别”为立点,突出对征人与家人、夫妻、情侣、朋友、叔侄、兄妹之间人际关系的描述,特别是对离别现场中人们难舍的神情和留恋的神态作了具体、反复的描写,着重抓住离别双方的“眼泪” “执手” “伫立” “赠物”等细节性语言符号进行审美表达和诗意呈现,从而强化书写对象的离情别绪和内心变化,呈现其精神意向。
    《楚辞》的离别描写,则着重表达士人的故土离别意识,君臣、朋友、情侣之间的离别,人神之间独特的离别也是其重要内容。如《少司命》:“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新相知。”《河伯》:“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这
些离别情景的描写着重对“交手” “目成”等动作的艺术表达,渲染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这首秦汉之际的《易水歌》,虽然只是两句表达诀别的短歌,却表现出天地间生离死别的深哀巨痛,天地因之含悲,风水为之变寒,客观自然物象加浓了人类的离愁别恨,情景交汇,心物相生,离别之痛似有千钧之力,直入读者心灵。
    汉代乐府民歌和文人五言诗,特别是《古诗十九首》对离别题材的描写侧重对离别场面和人物情状的书写,着力抓住离别者双方言行的刻画。如蔡琰《悲愤诗》中的“别子回乡”,王粲《七哀诗》中展示的“母子之别”,曹植《赠白马王彪》的“兄弟诀别”,汉乐府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中的“夫妻之别”,《行行重行行》中“夫妻别后的痛苦思念”,以及秦嘉的《赠妇诗》、李陵的《别歌》等,都反映出生离死别的悲惨。这离别的惨状,在动荡不安的社会里,是一种带有特定人生表征与心理寄寓的普遍生活现象,别离的背后,潜藏着一个隐隐约约的动乱时代的影子,是社会浮沉中人生际遇的现实写照。汉末魏初,时代动荡,社会分崩离析,文人命运不济,生活流离转徙,他们在个人饱受离别痛苦以后,把目光投注到社会现实和人民生活之中,使离别诗具有了关注现实、抗愤横议的批判意识,扩大了离别诗的丰富内涵,升华了其文化气质,特别是强化了离别诗的时代精神和现实特点。
    两晋南北朝时期,离别诗数量增多,且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由关注时代、表现现实走向了注重个人内心与情绪,特别是其友谊情感的抒发。此时的士子文人也常借离别之苦感叹吟咏个人生活现状,虽然其中也有感时伤世的现实内容,但最终落脚点是围绕着创作主体个人命运、人生遭际而展开,书离散之事,写伤别之情。即使像鲍照这种传统士子,其一生寻求仕宦,有志于功成名就,面对世间离情,也免不了伤时感怀。在鲍照200余首诗中,至少有14首离别之作,写亲友、同事间的离别之事,抒与亲人、朋友、同事间的亲情友情,托言心中情绪。在仕宦生涯中,鲍照经常被调换到不同地方任职,不是他送别同事,就是亲戚朋友为他饯行,其《赠傅都曹别》一诗,就凭借神奇的想象、联想,以暗喻修辞的方式表达、抒发了对昔日同事的深挚友情。“轻鸿戏江潭,孤雁集洲沚。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风雨好东西,一隔顿万里。追忆栖宿时,声容满心耳。落日川渚寒,愁云绕天起。短翮不能翔,徘徊烟雾里。”鲍照从自然界“鸟”的角度创造了一个离别的寓言,以全幅的象征图景,将自己和朋友傅都曹比喻为鸿与雁,让读者从中体悟别离的“鸟”的情绪变化,感受朋友分别的痛苦,以“鸟”对自己前程的无法把握之现状,传达出诗人和朋友对自己命运的无力掌控之情绪,托“鸟”抒情,以“鸟”言志,自生深意。另外,鲍照的《赠故人马子乔六首》以及《与荀中书别》这些诗,都歌颂了朋友间永恒不变的情谊,这情谊能超越
所有时空障碍,不断升华醇化,浓缩为一种精神属性;把眼前的永诀、分离的痛苦提升为心灵的契合,让人在顷刻间得到灵魂的慰藉。南朝何逊的诗歌有很多写景抒情,描写离愁别恨、羁旅行役之作。庾信入北朝以后,也叙写征夫思妇之离别,以表达故园之思和独属异国他乡的孤独情感。隋朝则离别诗数量少,没有多少发展,仅有卢思道、薛道衡写作少量以离别为主题的诗歌。
    离别诗发展到唐朝,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的丰富,离别、送别活动增多,离别诗非常繁盛,笔者再另文论述。
    二、先唐离别诗的文化传播蕴涵
    综观先唐离别诗的大致发展轨迹,其数量众多,反映的生活领域广泛,抒发的情感真挚深厚,具有独特的艺术特点。每一时代有每一时代的离别,每一社会发展阶段有每一社会阶段的社会心理,离别诗就是对特定社会和时代人们离情别绪的艺术反映和审美掌握,因而透过离别诗能窥见其所处时代与社会的文化心理特征,发现其人际间文化传播的密码。整体而言,先唐离别诗就表达了人类独特的情感,体现了民族心理特征,有着深刻的文化传播蕴涵。
    (1) 先唐离别诗是民族文化心理积淀的诗意传达。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积淀了重故园、喜团聚、怕迁徙、怨别离的传统文化心理,形成了重聚轻离的人际倾向。离别诗抒写人人之间处于特定关系时的情感,以离别为立点反映人类不同体的交往生活和精神活动,多层次地表现了人的交往过程、心理活动,揭示了不同人物在离别活动中的个性气质与命运遭际,再现了特定社会生活场景下的人情世道;其间表现的人际交往形式与人际价值取向,既受到了社会文化的影响,又是社会文化的构建因子,在一定程度上是社会文明的一种标志。因此说,离别诗是民族文化心理积淀的诗意传达。江淹《别赋》“有别必怨,有怨必盈”是对离别情绪的真实再现,“怨”和“盈”代表了古人对离别的共同认知和普遍心理。“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通常把“生离”与“死别”并提,说明离别之于人心,实乃化为痛苦沉郁之情,有如“死别”一般,刻入记忆深处,其情其感,难以忘怀,无法摆脱。离别诗就是对人类这种情感状态的诗意表达和审美掌握,今天读来,让人返回人际交往的历史现场,想象其生活形态,体悟其人生情绪,回味其生命意识,穿越时空而激起集体的情感共鸣,唤起共同的生命体验。
    (2) 先唐离别诗是特定人际关系与人际传播的文化表征。从离别者的关系看,离别诗呈现了三类最真挚的人际关系。第一类是父子、母子、兄弟、妹、叔侄等亲情血缘关系,
是伴随一辈子的,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不会因时空距离而变化。第二类是君臣、主仆、师生、师徒、朋友、同乡、同僚、同学等后天形成的长期的稳定的社会关系,因业缘、学缘、地缘凝结而成。第三类是夫妻、戀人关系,是一种特殊情感的人际关系,与人相伴一生,其纽带就是家庭与子女亲缘关系。“一定的人,一定的地区,一定的时代,往往会形成大量的习惯性、风尚性的沟通符号、沟通渠道、沟通方式、沟通内容。而在日常的交往活动中,在各种各样的具体的传播活动中,人们一般也会自然而然地、不约而同地、自觉自愿地遵循这些习惯和风尚来开展传播活动。有的交往活动甚至会形成一种体规范,从而约束着一定时空条件的人们的传播。”因此,这种种人际关系显示出的“情”难以割舍,无以言表,不能自持。人是情感的动物,长期的交往,相互的理解,志趣的相投,性格的默契,感情的培养等累积叠加到一定厚度、深度、长度以后,一旦时空环境发生改变而使这种稳固的人际关系发生位移,感伤、惆怅的情绪就会袭来而笼罩心头,就会给人带来挥之不去的无法排解的痛苦。人的内心有了这种痛苦情绪的体验,就会借助文字疏泄、抒发出来,这也是离别诗产生并繁盛的人际情感和社会关系基础。正因这种人际关系与人际传播的代代相沿,离别诗也随时代、社会的发展而绵延不绝,成为特定人际关系与人际传播的文化表征,具有深厚的文化传播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