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清照是宋代以婉约风格著称的女词人,但是从她的诗、词、文的创作中我们可以看见她那柔婉之中的阳刚之气。本文主要探讨的是这种“男性化”特征在他作品中的具体表现以及这种“男性化”特征形成的原因。
关键字:李清照  男性化  个性心理
第一章  李清照“男性化”特征表现
李清照的“男性化”,突出地表现在她对传统女性意识行为规范的叛逆中,这种叛逆,其实也就是向着男性的权利范围进攻,这必然使她具有了很多男性化的东西。这表现在她显性的开朗率真的男性性情,卓越自负的男性气概上和隐性的所受文化教育的男性化彩中。
一、爽朗率直的男性表达方式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1>
这首词展示出一种当时社会一般女孩子罕见的任性豪逸的生命活力,眼前浮现出天真烂漫之态,对曹雪芹笔下醉眼芍药圃的湘云的憨态无不启迪,但是正是从这天真烂漫里,我们看到了作者性格中那豪迈俊逸的一面,此词被今人疑为清照的处女作,是一首记游词,也被题为“酒兴”虽然只有三十三字的小令,其想象意境却是非常开阔,情辞酣畅,可谓逸兴遄飞。
简单说说他在词作中的表现,其词常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这种男子般的爽直,俊逸,比如在《玉楼春》中“要来小酌便来休”<1>一句,这本是一首咏梅花的词作。词人在“闷损阑干愁不依” 中,希望邀请他人与自己共饮一杯酒来观赏这盛开的梅花,因为“未必明朝风不起”,自然界变化无常的大风也许会不期而至。但是词人在表述方式上却是不同于一般女子劝酒时“软语温存”,而是用一种简洁有力的语句表现出一种男子般的爽直:“你要来就来,不来就不来。”这种表达方式比起白居易在《问刘十九》中的“能饮一杯无”<2>更具有男子般的爽快与洒脱,其中隐约呈露的词人形象决不是一般文弱柔女子所能相比的。
在题咏“七夕”的《行香子》中创构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境界。“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1>“晴”,双关晴天与友情、开朗、欢笑;“雨”,双关雨天与别愁、眼泪;“风”,双关刮风与相怜相惜的情谊举动。三对双关都是那样的巧妙、贴切、有情。在“霎儿”的电化之下,又是那样地闪烁变幻,富于联想。那同情、慨叹而又是微带欣赏的审美视角颇为别致,尤其与秦观那首一本正经的,《鹊桥仙》对照,更显出她那颖悟女性所独具有的阳刚之气泛溢的超然、飒爽与风趣。小词把牛郎织女这一对世人瞻仰千古的天上情侣点染成近在眉睫的一对人间小儿女的暂时还别,夹风夹雨,招人怜爱。这样,便不必面对词中深深的悲剧性。而取得一种怜惜赏爱的视点,以此来关合词人自己的爱情生活美满
中的微憾,从而塑造出一个更有朝气的爱情意境。此外,《声声慢》中的“怎生”,《转调满庭芳》中的“骤雨”等字的使用也都凸现了词人俊逸的男性风姿。在《减字木兰花》中:“怕郎猜道、奴家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1>”看似女子的娇憨痴语,细究其中意味,因其作者是女性身份,就使词作竟喊有一种超越女性而以男性眼光来反观女性姿容的潜在意韵,意味深长,从词中可窥见词人顽皮略带豪爽的个性。在“藕花深处”与“一滩鸥鹭”争渡的词人,在词坛上也是一样与剪绿裁红的词人争胜,似此纯真,率真,而风采灿然,自不愧婉中带直的称评。今人陈祖美先生也有见于此,她在谈到《如梦令》时说李清照这种投身大自然,钟情于山水风物的童心和志趣,与其壮怀激越的作品,在一定意义上市相通的,早期的豪情逸思,经历了南渡的风吹雨打,在郁积了家国之思。忧患之情,慷慨之志,胸怀益愈宽广,于是壮怀豪气干云的豪放词杰作,《渔家傲》诞生了<1>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此词是李清照南渡后所作,其词境界阔大,气势雄浑,浑然不似闺中女流之辈所作。有人评价此词如屈原之上叩天帝,似庄子大鹏之雄飞万里,真是典型的豪放之作,像这样的想
象梦幻,颇似屈原《离骚》神游,其中透露出鹏意之举似比男子更具有气魄。无怪乎黄了翁在《蓼园诗话》中评此词:“此似不甚经意之作,却浑然大雄,无一豪钗粉气”
二、自信乐观的“丈夫”气质
暗淡青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想留,何须浅碧深红,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休,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鹧鸪天》<1>
前人多称赞此词所作独具的淡雅清疏是审美境界,对其词作的透露的自信乐观的丈夫气质却鲜有论及。在这首词中,词人不仅毫无扭捏之态,直率的首肯自己的花冠,而且对文坛之大宗“骚人”做出了“无情思”的评判。在封建男权社会里,一小小的女子竟公然对大代诗人评评点点,可谓大胆,这种胸怀气度即为男子亦会愧之不如,从中亦可见其“自恃其才,藐视一切”(《词苑萃编》卷九)的丈夫气。在其词作中《孤雁儿》的序中云“世人做梅词,下笔便俗”<1>一出口便惊人,将当世人所作的咏梅词都一并归入“俗流”,虽然在其后谦称“予试作一篇,乃知前言不妄耳”但是从其词作中却有着实可见其意创新,力图不落入前人,俗套的创作指向,这种倜傥的而自信的丈夫气,尤为明显,的体现了在她对当代前辈大词人的品评中。她著名的《词论》<3>从见解到语言都不似闺阁中人。她断然提出“词别是一家”的高论,自是有理有据,高张此帜,摆出词中疏凿手的架势,品评名家,公然指斥当代
大家晏殊,欧阳修,苏轼的词为“句读不葺之诗”。且不论其是非,只看其气概,便可知其超性别的自负,达到了何等程度。此外,她现存的断章零句,也从不同角度展现了这种气度,如从“露花倒影柳屯田,桂子飘香张九成”可以想见其俯视的视角,从“南渡衣冠少王导”<4>句,可以听到她对无能将帅的申斥,从“南来尚怯吴江冷”可以意识到其文锋已指向了最高统治者。
在封建社会里,李清照以一女子之才,突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德篱。以文才自负,在词坛品评骚人,臧否名家,仅就身为女子而具有这般的气魄,古往今来,勘叹观止。这是其“自信洒脱,倜傥乐观”丈夫气的表现,而这种丈夫气正是缘自于李清照,对自我“自是花中第一流”的男子般价值的体认。李清照不同于一般传统女性那样作小服低,自轻自贱,而是对自我的人格予以充分的尊重和肯定。她的咏物词大都带有自喻的性质,鲜明的表达了她那种孤傲清高,自信洒脱的精神气质。试看《渔家傲》中那“寒梅点缀琼枝腻”,“玉人浴出新妆洗”的梅花,姿态横出,自是超凡绝俗,再看《满庭芳》的残梅“从来,知韵胜”,“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摊破浣溪沙》桂花“风度精神如彦辅,太鲜明”。都是芳洁明艳之花,重在其内在的气度,与那些流于俗艳的娇媚之花有天壤之别。而《鹧鸪天.》中“暗淡青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桂花
形象则可以看做作者的自我写照,“不知蕴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玉楼春》)正是她高雅自信人格魅力的外化。
这种对自我高度首肯的丈夫气在遭遇丧国之耻时,必然自觉地与苏轼的家园之思揉合,而不可能只是同一般女性那样沉湎于个人情感小天地的呻吟哀怨。当南宋王朝主张投降时李清照作了《乌江》一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1>”激昂慷慨,气壮词雄,笔锋雄壮无论是对当朝统治者还是对胆小的无行文人都作了有力的鞭挞。可以说,李清照对自我价值的体认的男性化倾向,使她没有陷入个人狭小的悲哀呻吟中,而是将触角伸向了社会,并创作了一系列被历代词人所赞赏的具有爱国精神和反映时代苦难的具有豪迈气势的易安体。
形成原因:
李清照词历来被认为婉约之宗,但沈曾植在却说“易安倜傥,有丈夫气,乃闺阁中之苏辛,非秦柳也。<1>”他眼中的李清照不是那个常人眼里“人比黄花瘦”的柔弱女子。为什么他有着于众不同的感受呢?她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反而比秦观,柳永等人更有阳刚之气,这种阳刚之气就是“男性化”特征。其形成的原因如下:
一、家庭因素
虽然无可避免地生活在一个压制,歧视女性的年代,但李清照出生于一个比较开朗的家庭。现代心理学研究表明,家庭环境、父母的品性直接影响子女的个性心理。她的父亲李格非对她的影响是非常之大的。李格非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他是一个博学多才的,而最为时人所推崇的是文学。李格非在文学方面对李清照有直接的影响,他们在个性上也有相通之处。李格非是一个为人孤高耿介的叛逆者。宋代的科举是士大夫唯一进身之阶,可是李格非并不屑于此。《宋史》本传记载他“俊警异甚,有司放以诗赋取士,格非独意经学,著《礼记说》至数十万言,邃登进士弟。”<5>他并不去迎合“取士”方式,不屑以诗为敲门砖,而最终因礼经精湛的研究为进士。“郡守以其贫,欲使兼他官,格非谢不可”<6>(万历《章丘县志》)他这种高傲的个性对李清照也有深刻的影响,李清照在咏花词中借梅花、桂花以自况,如《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中的“此花不于花比”表现了她那不同流俗的清高的品格。
李格非个性正直、嫉恶如仇,史载:“有道士说人在祸福之中,出必乘车,俗信感。格非遇之涂,左右取车中道士来,穷治其奸,杖而出渚境<7>。”
李清照继承了他的这种正义感,她敢于讽刺抨击奉行投降主义的统治者,“南渡衣冠少王导,
北来消息欠刘琨”这种刚正无畏的性格与李格非是一脉相承的。我们由李格非在《宋史》中记载:“妻王氏,拱辰孙女,亦善文。”<7>可知李清照的母亲王拱辰的孙女,也是有较高的文化素养,颇有文名。王拱辰是宋代最年轻的状元之一,十九岁时就考取了进士第一,有才子之誉。他不仅博学,而且敢于直言,在翰林先后十五年,不但在国内很有才名,甚至闻名与契丹。李清照出生于这样的书香门第,这对于他文学素质的培养和个性心理的形成都是有很大影响。
二、齐鲁文化
齐鲁文化对李清照个性心理的形成是有很大影响的,她曾在诗作《上枢密韩公。兵部尚书相公》中骄傲的说:“嫠家祖父生齐鲁,位于名高人比数,当时稷下纵谈诗,犹记人挥汗成雨。”表现其祖先在齐鲁文化背景下所取得成就和荣誉,稷下是战国时期繁盛的文化中心,她为自己成长在这样悠久的文化背景下面而感到自豪。
李清照虽然是一个妇女,但她同时又是一个文人,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都是爱儒家思想教育的,而齐鲁正是儒家学说的发祥地,孔孟都是齐鲁之人,可见她是儒家思想熏陶下成长起来,儒家积极入世的进取精神塑造了李清照个性心理中乐观好强的一面和关心国家政治命运的一面。齐鲁人不似南人个性含蓄委婉,他们面对竞争、对比中总是好强自负。这
王拱辰种个性在李清照身上也有清楚的体现。综观李清照的一生,我们就会发现,不管是在天真快乐的少女时代,享受荣华的中年贵妇时代,还是颠沛流离、避乱江南的晚年时代,李清照始终保持着一种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她关注自身的修养,关注事业的发展,关注国家和社会,所以她才能活的多姿多彩,在困苦中亦能不消沉颓丧,而之所以遭时人及后来卫道士的诋毁,也很大程度上因为此。李清照生活的真实、坦率、自然、其自信心、好胜心也非常强。她一向以才气自负,少女时期就写下了一篇“压倒须眉”的诗作《浯溪中兴颂碑和张文潜》。这首诗大胆批判了唐代诗人元结的《大唐中兴颂》。元结认为唐肃宗平息安史之乱是唐王朝的中兴,而李清照却以犀利的笔,锐利的真知灼见。深刻地指出,昏君与奸臣的危害才是唐王朝症结所在,从而借古讽今,影射宋王朝的荒淫腐败、奸人当道、内忧外患的现实状况。另外,她还反驳张文潜“女人是祸水”的封建陈腐观念,指出唐王朝“五十年功如电扫”是玄宗统治集团沉迷于淫乐。宠用奸邪造成的。这是囿于男权优势的男性们无法得出的真实结论。这是勇于超越前人、今人的精神正是基于她对自己思想和才华的自信。
第三章  总结
李清照被历代的评论家多赞赏,但大多都是倾向雨认为她是女中豪杰,女中丈夫,是女人
中的例外。如宋代的罗大经在《鹤林玉露》里称:“以一妇人,能创意出奇如此。”《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说:“李清照以一妇人,而词格乃抗轶周、柳,虽篇目不多。固不能不宝存之,为词家一大宗”。我们前人也大力论述李清照“男性化”品质对其词作的重要影响。李清照词从花间派出,又超出与花间。在她身上独具的男性品质使她在清丽婉转之中亦有一股俊逸洒脱之气,这就使她虽属于婉约派女作家,但无“铅粉气”且“脱尽闺阁气。”也许正是因为李清照禀赋中增加了男性质素,因而她才能独如骏马一般摆脱羁绊,千里飞驰,她独能问过政治,臧否人物,无所顾忌,一派雄风。所以在中国古代女性文学中,她以其横空出世的姿态屹立在男性如林的话语系统中。
参考文献:
1、王仲闻校注:《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10月;
2、《唐诗选》(下)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
3、李清照:《词论》,《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10月;
4、李清照:《失题》,《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10月;
5、【元】脱脱:《宋史》卷,《李格非传》,中华书局197711月;
6、褚斌杰:《李清照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45月;
7、【元】脱脱:《宋史》卷,《李格非传》,中华书局197711月。